3月中旬,南屿。
宽阔笔直的柏油路两旁盛开着鲜花,微风轻轻拂面,空气清新洁净,道路旁的树木已抽出新绿,绿意覆了眼,城市漂亮而整洁。
穿着皮裙皮衣的女人站在路旁,酒红色大波浪,烈焰红唇,女人生得美,媚眼如丝,一手轻抚颈侧,带了股子风尘味。
她有三年没回来了,看着这座城市,改变很多,有序的交通,规整的绿化,优雅有内蕴的建筑群,和她记忆中的南屿相差甚远了。
脑海里关于南屿的记忆始终系于一个人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当时身为优等生的她所不齿的大学后巷,肮脏泥泞,鱼龙混杂的场所,小混混成堆聚集收保护费,同时也是私生活混乱的男男女女的天堂,半夜在小旅馆开房,解决生理需求,暴力与性,都在黑暗中滋生。
那时她穿着最洁白一尘不染的裙子,高傲得像一朵百合花,连不小心路过那里都会侧着走,从不低头,她能听见那些小混混在她身后议论她长得正,很会装,可她总是不屑的,不会投过去一个眼神。
大学的徐莹月是骄傲无匹的。
而如今,她似乎也沦落成了那些她所不齿的人中的一员,在异国他乡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出国留学,钱被人骗光,辍了学,当了很久的舞女,赔笑陪酒,面具长到了脸上,见人总是笑得谄媚,刚认识的下一秒就能跟陌生人回家。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陪酒半个月攒了张回国的机票,临走前何士杰联系过她,她发了一些照片给他,想索取些报酬,算是青春损失费吧,可确实是低估了池律了,她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上何士杰了。
胃揪着一阵疼,她缩到墙根去靠了靠,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行人。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和酗酒让她得了很严重的胃病,疼的时候,止疼药都没钱买,她习惯自己咬着牙忍。
来往的小孩看着她这幅模样都朝她比鬼脸,徐莹月白他一眼,半抖着手抽了支烟出来,点燃,脸色煞白地站起身,小孩看见了都一边叫着“坏阿姨”一边跑。
吞吐烟圈,徐莹月熟稔得很,她往前走了点路,到了南屿大学下面的那条街,记路的记忆还有,绕了绕,她想去大学后巷看看,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走到了头,尽头什么都没有了。
大学后巷的墙根都被铲得干干净净。
物是人非啊,徐莹月笑笑,往旁边靠了靠,半倚着墙,眯着眼吸烟,看着天,天蓝得要掐出水,这里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屿大双绝”,以前她和池律被这样叫,可现在似乎是云泥之别了。
香烟燃尽,烟灰散落,火星烧到了指尖,一阵灼痛传来。
有穿蓝色保安制服的人走过来,一脸严肃嫌恶地对她说:“小姐,这里是禁烟区,不能抽烟。”
“两百一晚?”她露出一个极妩媚的笑,说的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好似一点不在意。
保安看她的眼神变成了鄙夷,“疯子,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妓女该来的地方,不要仗着有点姿色就对谁都抛媚眼,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跟你们不是一路人!要卖滚远点!”
徐莹月却陡然尖利地笑起来,掐灭了烟,挑着眼看他,“不是我们这些人该来的地方,呵呵,你好好看清楚,三年前也就是你们这些保安对我谄笑嘘寒问暖得最厉害。时过境迁,不过一时落魄,就轮得着你来踩我了吗?”语调升高,她说话咄咄逼人。
保安被慑了一下,怔了会,许是不想和她再废话,摇着头便走了。
徐莹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南屿大学”的四字招牌,笔法飘逸,气势磅礴。
无数人梦中的学府。
她从这里毕业,可是似乎却失去了永永远远提及它的资格。若是提及了,怕是无论是谁都能来嘲笑奚落她一番。
指甲陷入肉里,梗着脖子,咬着牙,她扯了扯短裙,弹了最后一截烟灰,拿出手机,叹了口气,她不能输,她得去收账了。
——
从基地回来之后,池律心情一直都挺好的,季秋也连着受了恩泽,给放了一天的假。
他在南屿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四处逛了逛,觉得无聊就找了家酒吧坐坐,随手拍了张照,配文:
[找人喝酒,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