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一小撮金色发丝被扯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他刚才的动作非常冒险,几乎可以算是豪赌了,再稍微偏一点,那刀柄就会割破他颈间的血管。
进门的是他的养父圣·米勒,还有一个男仆。
米勒先生的房间离赫洛利亚不远,这边又是摔杯又是撞桌的,动静极大,他想不听见都难。
发狂的安妮被暂时制住,男仆拿了根粗布麻绳,要将她的双手捆住,却被赫洛利亚阻止了。
少年打开房间里的柜子,从中翻出一条质地柔软的衣带,系在女孩手腕上。
虽然也是一种束缚,但至少不会像粗布麻绳那样磨破她的皮肤。
“真是可怕啊,这个贱人!之前就时不时有点疯疯癫癫的,大家都不喜欢她。老管家看她没有亲人,一个人可怜,才留她在庄园里,没想到这都直接开始伤害客人了!”进来的那个男仆抱怨道。
男仆拽着安妮衣领,要把她拖走。
“等一下,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赫洛利亚问。
“她之前也有一回像这样半夜出来吓人,往马厩里关一晚上就老实了,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赫洛利亚有点疲倦地闭上眼:“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安妮给我送晚餐本是出于好意,是我吓到了她。就让她待在这个房间歇息吧,可以给我换一个新房间吗?”
那男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赫洛利亚坚持不肯让他带安妮去马厩。
秋季的夜晚很冷,一个瘦弱的女孩被关在外面,要不了多久就会感染伤寒。
米勒先生就站在不远处,这个平时聒噪的老头此时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养子。
男仆最终妥协了,为赫洛利亚找了一个新房间。
少年起身准备离开。桌上的食物彻底冷了,他也没胃口再吃。
安妮双手被绑着,嘴里也被塞了布团。
女孩已经不再挣扎,缩在角落里,只睁着一双眼,阴恻恻地盯着他。
犹豫再三,赫洛利亚还是上前,将安妮口中的布团取下。
女孩因重心不稳而微微前倾,忽然有什么坚硬湿润的东西擦过他的手背。
他心头一跳,速度极快地抽回手。
安妮像恶作剧得逞的孩童那般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清明,好似之前那团浓墨水般的黑和一闪而过的暗红只是赫洛利亚的错觉。
赫洛利亚有点僵硬地走到门口,即将关门时,他听见安妮说:
“晚安,亲爱的赫洛利亚。”
少年没有回应。
——什么也没发生。他有点自欺欺人地想。
这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一天。
“你还好吗?我亲爱的孩子,你的脸色很苍白。”
赫洛利亚回头,他的养父正站在楼梯拐角。
“我没事,米勒,我说过了,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罢了。”
米勒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几天在路上,我时常会想,带你过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你很善良,赫洛利亚,善良又正直,我为你而骄傲,却又时常感到担忧和害怕。”
十七岁的少年美丽耀眼,他如太阳一般毫不吝啬地向所有人释放着自己的光辉,却总是对潜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无知无觉。
“你在说什么呀?米勒老爹,胆怯是弱者才有的东西,而我永远不会是需要人保护的弱者。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你这几天休息得太差了,才会产生这种可笑的错觉。”
赫洛利亚对自己的养父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大步迈上台阶,很快被楼梯的阴影吞没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