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这份桀骜若不收敛,时常只会招来苦果。赤红霄记得有一次连续几日都没在他的书房遇见过他,便去四下打听,才明白赵万熠被掌门关进了水牢。起因是因为赵万熠在与兄长切磋武艺的时候过了头,伤了大公子,便被掌门斥责不懂分寸,被一连关了几天,今天才刚放回来。
赤红霄从没那样慌乱过,哪怕当时已经离开炼青岭两年,她都没忘记记忆中在水牢里那冰冷刺骨的折磨,那样的折磨他能受得了吗。她慌忙赶去赵万熠的房间时,赵万熠的房间内没有人,他苍白着脸趟在床上看着惊慌失措冲进来的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宽慰的笑意。
“主人!”
赤红霄跪在他的床边,看见他苍白的脖颈见清晰的细小牙印,吃惊错愕了起来:“青刀门内的水牢里,怎么也会有水蛇。”
“是了,本来没有。但我不讲分寸伤得他那么重,他怀恨在心想让我多吃点苦头也是自然的。”
“主人……”
“赤霄,你之前最怕进水牢不是吗?”
赤红霄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进暗无天日的水牢,而是之后不能活着报复那些所有你恨的人。”
“主人……”赵万熠话语中的决绝与坚毅让她一下子丢盔弃甲,她伏在他的床边,似是心疼似是感动地哭了起来。
是了,从十二岁那年陪伴至今,她习惯了赵万熠一言不发闷不做声的模样,也看尽了他身边的人情冷暖,忽视与冷漠。
她知道当时十六岁的赵万熠在经历了水牢的折磨后也没有被打败,他依旧还是他。他除了会咬牙在角落吞咽尽所有的不甘,还会在角落里偷偷注视着那个他当时不敢接近的少女。
在那一年,精绝帮的帮主夫人常借着要与掌门夫人叙旧的名义,带上她还养在闺中刚临豆蔻之年的女儿沈婳伊,做了青刀门的常客。
赤红霄从没有细眼看过沈婳伊的模样。因为赵万熠总是站在离她很远的角落,而她站在他的身后。她常常只能远远窥见到沈婳伊与赵万驷仿若画卷上粗略描绘的两个小人,拘谨客套地保持着若近若离的距离,不甚清晰。而赵万熠每次在她到来的时候都会在远处的角落里偷偷看着她,从来都没有上前去一步过。
青刀门未来的掌门人,精绝帮内唯一的二小姐。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撮合着这一对的婚事。尽管如此,赤红霄还是从未理解过,为何赵万熠不肯上前去,哪怕只是跟沈婳伊说几句话。
“婳伊说过,她觉得我看起来很吓人,所以不想靠近我。”
赵万熠对她说出来的这句理由并不能说服赤红霄。在她印象里从未对任何事情放弃凌厉狠绝的主人,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多少不像是平常的他。
只是那个时候还年幼稚嫩的她根本不明白,她的主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世界里只有狠绝冷漠的人了。那一年和煦的春风,在这个少年孤冷的心中吹拂落下了一粒种子。而这棵种子在他的心里肆意蔓延,野蔓疯长,一步步地甚至把一直在他身旁的她给缠绕了起来。这些藤蔓缠住了她的身体,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的意识从回忆里探索到这一步时便逐渐模糊虚弱了起来。她记忆中的少年,原来从那一年起就爱上了那个少女。一年一年的时光过去,转眼间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深爱她,当时的她为什么还傻傻地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境地。
现在他爱着的那个女人生命垂危地躺在床上,多年来所有主仆间的情谊与温暖,就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包括他说过的她再也不会送她去水牢的那句话,顷刻间都变成了缥缈不可捉的云烟。
他是故意的,可她却没有任何的余地去分辩。她明白她犯下了大错,这份错误居然足以消弭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赤红霄在一片冰冷之中感到了窒息。她仿佛沉溺于冰冷的河水中,一步步地窒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