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领命,纷纷去准备。
伊赤姆临走前,回头看着站在初升红日中的小蛮王,欲言又止。
乌宇恬风还是习惯赤着上身,腰间一道银链子系着黑色筒裤。裤缝边儿,系着一枚精致的螭纹玉佩,青银二色流苏随着清晨的微风不断摇曳。
“老师别劝我了,”小蛮王像身后长了眼睛,“这会子孙先生和毒医应该都起身了吧?还要劳烦老师去将他二人请来。”
伊赤姆张了张口,叹息,领命离去。
乌宇恬风静静地看着眼前水流湍急的碧蓝色钦敦江:此战凶险,他不要哥哥冒险。
能同凌冽相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的霜庭哥哥疼他,竟愿将他这般人,比作天上朗日。可他的傻哥哥又如何知道——在他乌宇恬风心中,来自中原的北宁王凌冽,又何尝不是他的心中明月?
乾达和驭尸术,这些,都是他作为南境之王必须去面对的事儿。
而他的哥哥心怀天下,被他自中原掳掠而来,更应在这时候——尽早回归故里,北境、京城,还有天下百姓都比他更需要他。
昨夜,是蚩尤大神怜悯,亦是他的漂亮哥哥垂怜。
子母蛊已解,从此山长水远、天高云阔,他的霜庭哥哥能去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乌宇恬风也给殿阁传了急讯,让人准备好接引,务必平安地将北宁王送出南境去。
渐渐升起的太阳破开晨雾,红霞漫天,将乌宇恬风所在的沙滩都染成了一片金红,他垂眸,看了看悬挂在自己腰间的那枚螭纹佩——
原本,他是想要将这枚玉佩解下来还给凌冽的,毕竟这是凌冽生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若此战他回不来,岂非是……
乌宇恬风皱了皱鼻子,摩挲着玉佩背面印鉴的刻痕:就当是他的私心好了,毕竟在凌冽的叙说中,镇北军是那样骁勇强悍的一支队伍,附在上面的英灵,一定会祝福他,让他也能守护南境的百姓。
这时,伊赤姆带着孙太医过来了。
乌宇恬风挑了挑眉,刚想问毒医的去向,伊赤姆便抢先开口道:“他一听您的想法就发了大火,摔碎了不少瓶瓶罐罐骂您糊涂,之后,更直言这时候他必须在前线,若无他这个大夫,士兵若真受伤又何如……”
“然后,”孙太医补充道:“他便从帐中跑了。”
毒医性格桀骜倔强,这倒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乌宇恬风抿抿嘴,不再勉强,只将自己的打算对孙太医和盘托出,他说完,也不等老人回答,先深深冲他一揖道:“您这一路上,对哥哥尽是回护。此战危险,哥哥昨夜……昨夜又虚耗过度,我想请您、请您务必劝他回中原去——”
若他此战失败,黑苗巫首和乾达毕竟会操控尸人、蛟骨颠覆整个南境。
他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凌冽,不能白白命丧于此。
孙太医仰头看着他,轻声道,“我……会尽力一试。”
“那便多谢您,”乌宇恬风笑着再拜,想了想,又道,“苏妮姬和其他伤员,我会留下几人照料,在哥哥离开前,都还要劳烦您多看顾。”
“这是应当的,您放心就是。”
如此,乌宇恬风安排好一切,再无后顾之忧。
蛮国的船队升起高帆,小蛮王踏上甲板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军帐方向——
今日是个朗日,青蓝色的高空上疏散地漂浮数朵白云,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浅白色的砂石滩上,像重叠银纱,乌宇恬风勾起唇角笑了笑,碧色的眼眸中流淌的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情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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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缓缓,暖阳当空。
凌冽再醒来时,已是这一日的午后。
清澈的阳光从微微开合的帘外渗漏,屋内燃着一炉安神香,木施上整齐地挂着他墨蓝色的礼服,轮椅被推到床边,榻旁的小圆桌上,还温着一盏香气扑鼻的花草茶。
琉璃盏下烛火簇簇,暖黄色的光芒让凌冽忍不住弯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