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后今日格外畅快舒坦,场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还年轻,把控着朝政,皇上跟群臣都像今日这般奉承着他。
这种万人之上踩在云尖顶端的感觉,就叫权力。
太君后发自内心的享受这种滋味。
天色未暗,远处的太阳也才刚刚落山,天边全是橘红云霞,残留着太阳余晖。
年龄大的人看不得落日跟夕阳,因为总会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年迈苍老。
太君后倒是跟别人不同,他看的是满天云霞。
他老了又如何,朝堂犹如这天空,他便是那夕阳,哪怕日落西山,他依旧影响着朝政,他会在梁国史书上留下一笔,他就算死了,也会被称为圣父。
皇上对他怨恨又怎样,能扭得过那些文人清流,能杀尽那些谏官史臣?
如今老三梁虞死了,皇上她没有任何证据指控他杀了安王。将来皇上就算给梁荷翻案,那也与他无关,臭的只会是皇上自己的名声。
太君后靠在辇背上,身心舒畅。他垂眸扫了眼那些俯首的大臣,再抬眸看向点满贺寿宫灯的路,只觉得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将来他死了,他的名声流传百世,他的母族会背靠着他的蒙阴享尽荣华富贵。
就这,足以。
辇车朝长乐宫出发。
下了辇车后,太君后坐在宫殿最中央的位置,享受以皇上君后为首的文武百官叩拜。
在这一刻,太君后得到了极大的虚荣满足,他拉长苍老年迈的声音,犹如过往多年那般,缓声开口,“起。”
等所有人落座后,宴会才正式开始。
元宝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来之前颜节竹跟朝颜都劝他多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元宝边啃着糕点边疑惑,“我们不是去吃席吗?”
他虽然没吃过宫里的席,但他吃过镇上的,满桌热菜,甚是好吃。
“是去吃席,”朝颜也在吃糕点,一口一个,生怕饿着自己,“只是宫里的这个席跟外头的那个席,不太一样。”
朝颜想了想,跟他形容,“就是中看不中吃。样子看起来都很精致好看,其实味道一般。”
毕竟赴宴的人多,御膳房不可能所有菜都现炒,所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等吃饭的时候,热菜已经放凉了,油汤也凝固成油脂,味道自然不如刚炒好的香。
元宝本来半信半疑,现在坐在颜节竹下首的位置,看着面前精致的小盘,以及里面早就放凉的菜,顿时觉得朝颜说的挺对。
好看,但不好吃。
可宫宴吃的就是个氛围跟地位。
元宝学着颜节竹,小口吃菜,同时不动声色寻找岁荌的身影。
找了一半他才想起来,姐姐应该不在席上。她是御医不是大臣,没有赴宴的资格,此时自然也不可能在殿内。
元宝小小失落一瞬。
跟元宝一样觉得饭菜不好吃的人不在少数,好在没多大会儿,礼部尚书沈云芝拱手行礼,含笑说,“太君后,皇上,君后,梨花班的台子已经搭好了,请移步到广场上看戏。”
这么多人,只有在广场上才能坐下。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戏,台子搭了有五层台阶那么高,众人在广场上落座后,只能看见前面的台子被一块幕布遮住,既看不见里面的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景。
就因为看不见,才更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各自猜测今日唱的是什么戏。
太君后也来了兴趣。
铜锣敲响,大幕拉开,演员登场,戏曲开唱。
梨花班第一出戏唱的是太君后十年前的功绩,讲的是江南水灾,太君后甘愿不办寿宴,都要把银钱留给灾民赈灾用。
扮演太君后的演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可那妆容一画上瞬间年长二三十岁,连太君后本人看着都有些恍惚,只觉得这就是十年前他在镜子里的模样。
“像,真是太像了。”太君后不说那些称赞他的戏,只说扮演他的那个人像他。
皇上就坐在他旁边,笑着说,“这是梨花班最拿手的绝活,您看那些灾民,演得也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