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年迈病重,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要他点头重审一件由他亲自做出判决的谋-逆案,这就是“不孝”。
不管二十年前的真相如何,死人能比活人重要?皇上她都不该这么逼迫太君后。
沈云芝自觉站在“礼”的这一端,所以才敢直接进宫。
这些年她能成为文官清流之首,全凭她敢“直言劝谏”,是清流中的典范。
可现在,皇上不愿意见她。
沈云芝眉心紧锁,在回去跟见太君后之间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去见太君后。
这是她最后能握住的稻草了,她需要趁太君后在世时,为自己讨一道护身符,将来无论如何皇上都找不到理由杀她。
沈云芝抬脚朝后宫走,木槿目送她离开。
等沈云芝走远了,木槿才转身回御书房。
坐在龙案后面的人忙到连头都没抬,知道是木槿进来,开口问他,“是沈云芝?”
木槿应,“是,估计是为安乐乡君一事进宫。”
皇上梁蕴嗤笑一声,将写完评语的折子折好,整整齐齐码在身边一侧。
那里已经垒起一摞。
“她嘴上说得好听,都是为了礼法为了朝堂,为了朕死后的好名声。其实呢,她摸着良心问问她自己,到底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她自个?”
梁蕴伸手又打开一个折子,“朕此生无愧天下,无愧朝政,无愧众臣,只有愧于阿荷。”
“朕虽是皇上可朕也是个人啊,是别人的妻主别人的母亲,更曾是别人最倚赖的姐姐。”
提起旧事,梁蕴心绪不稳,拿朱笔的手都微微轻颤。
她怕墨迹滴在折子上,又将笔放下,双手紧攥搭在案沿上,深呼吸后,语气平静,缓声道:“朕就这一个心愿,不管花费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死后被戳着脊梁骨说朕不孝,朕都要完成。”
阿荷的尸骨至今不能进皇陵,她跟她心爱之人死后甚至连个供人祭奠的碑墓都没有,这叫梁蕴如何不恨,如何能安心入睡。
木槿懂她,所以没多说什么,他也不用多说什么,安静地倾听就行。
等皇上重新提起笔,木槿才道:“沈云芝去后宫了。”
“随她去,”梁蕴翻开折子仔细看,一心两用地问,“岁御医去给太君后请脉了吧?”
她昨个早朝时让岁荌今日去给太君后看诊,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木槿点头,“应该到太君后那儿了。”
此时后宫中,太君后的寝殿里,苍山审视着岁荌,不愿松口让她进去。
原因无他,只因岁荌长得跟死去的安王梁荷实在是太像了,他怕太君后见着她会受刺激。
今日是赵鹤领着岁荌来的,面对苍山拦路,笑呵呵说,“小大人,我们奉了皇上的旨,来给太君后请脉。”
苍山拦在门口,抬起下巴用眼底看人,苍老年迈的声音透着股含糊不清,“太君后还没起,两位请回吧。”
“没给太君后我们这差事就不算完成,怎么能回去呢。”赵鹤跟苍山扯皮,执意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