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老太太连衣服都没换,白天穿的哪身这会儿穿的还是那身。
朝府的下人都被支到别院,朝颜院里只留了几个忠仆。院子里里外外熏了药草,到处都撒了石灰。下人用何叶给的白布遮住口鼻,如非必要全站在外头伺候。
岁荌被管家提着灯笼引进来,进院门前,还特意给了她一块布,“防一下。”
“我不用这个。”岁荌摇头。
她跟元宝接触亲密,头对着头,如果真是天花,她躲不掉的。
管家只当岁荌是医者不避讳这些,心里还感慨她小小年纪心境了得无所畏惧,将来定能成大事。
两人一路来到朝颜屋里。
朝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床边,也不愿意绑个白布遮住口鼻,这会儿眼睛丝毫不离床上的人,就这么彻夜守着。
满屋烛光中,她本就雪白的盘发,这会儿看起来都泛着金色。
“孩子,”朝老太太看向岁荌,眼里带有几分希望,直直地看着她,“可是何大夫有了诊断,让你来传话?”
管家在旁轻声说,“老太太,这是永安堂里坐诊的小大夫岁荌,她弟弟就是上回救了小主子的那个小孩,叫元宝。”
听她提起元宝名字的时候,岁荌眼睫煽动,垂眸落下,心脏跟被人揪了一把似的,活生生地疼。
老太太恍然,她看岁荌年纪轻轻,只当她是长春堂的学徒跑腿呢。
“是元宝的姐姐啊,”老太太抬手,亲自招呼管家给岁荌搬个凳子过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岁荌看向床的方向,朝老太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朝颜,嘴里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脸色难看,眼里流露出恨不得替孩子承受这些的痛苦之色。
“我想看看朝颜的情况,”岁荌直接表明来意,“可以吗?”
朝老太太犹豫了一瞬,“孩子,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医术,而是颜儿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恐怕……”
恐怕传染她。
岁荌笑了,替老太太把剩下几个字补完,“恐怕是天花,恐怕传出去对朝颜跟朝家都不利。”
不管传染源是从哪里来的,但朝颜的确是先请大夫的人。
如果真是天花,哪怕朝颜是受害者,是无辜者,都会被暴怒的百姓指责怪罪,觉得是她把病带来了县城,觉得她是罪人。
朝颜不过才六岁,这样的指责谩骂,可能比疾病还可怕,朝颜会活在愧疚跟痛苦中,就算死了都不得安稳。
岁荌不是圣人,她甚至觉得元宝都是因为朝颜才得病,心里其实多少有点怨气,她能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
朝老太太见她如此通透,这才没说什么,起身拄拐往旁边让了些,把床沿留给岁荌。
朝颜睡得很痛苦,皱眉紧皱,脸颊烧得绯红,嘴唇发干起皮。
岁荌摸了摸她的脉象,然后撸起朝颜的中衣袖筒查看她手臂皮肤,最后解开她的衣带看她胸口腰腹。
朝老太太双手搭在拐杖上,见岁荌解开朝颜的衣服,慢慢把头低下。因为朝颜身上已经起了丘疹……
红色针头大小,密密麻麻甚是瘆人。
岁荌却是看得仔细。
她直起腰,盯着朝颜身上的红点看,声音很轻,“不是,不是天花。”
不是天花,是水痘。
朝老太太年纪虽大,但耳朵及其灵敏,听见岁荌的声音后,猛地抬头看向她,求证似的询问,“你说什么?”
她分明听见了,但不再听一遍不安心。
岁荌转身看向老太太,这会儿的朝老太太半分没有官场上杀伐决断的重臣模样,只是个疼爱后辈的寻常老者,眼里写满了惊喜跟不敢相信。
岁荌道:“不是天花,是水痘。”
“水、水痘?”老太太重复岁荌的话,险些扔了手里的拐杖大步往前站在床边,低头看朝颜身上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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