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跟苦艾酒。”左弦极耐心地解释道,他在火车上很少与人来往也不乏这个原因,一个人思考更快,多一个人的思维不过是平添一个累赘,姑且不说跟不跟得上,倘若你想跟另一个人交流,难免是要开口的,多累人。
不过跟木慈又不太一样,跟他说废话,也叫左弦愉快。
左弦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烧麦拆分成两半,任由凝聚在当中的热气随风消散:“两个产生矛盾的队友,对我们来讲不算合适的合作对象,人难免会感情用事,如果正不巧,他们决定在我们的生死关头感情用事一回,那我们总得提前做好准备。”
他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调调,与话语之中所传达出的漠然残酷正相符合。
“你聊他们的语气就像是在菜市场精挑细选,这颗不够水灵,那颗长了虫洞。”木慈皱起眉头,不过他对那两个人也并没有底,于是又歪过头,帮温如水说起话来,“话又说回来,他们完全不想说的话,也不关温如水的事,谁也不能逼别人说出心里的事啊。”
“这倒不一定。”左弦却否决道。
木慈好脾气地问:“又怎么?”
“如果是你,我想结果就会与温如水大不相同。”左弦用眼神阻止木慈正欲出口的反驳,“我不是偏爱你,正相反,我很清楚话语能传达什么意思,温如水也不例外,我们都擅长抓捕线索,然而我们本质上,对别人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木慈噎住了。
“不论他们是悲伤还是快乐,对我们而言,剥离开情绪,最重要的是信息。”左弦看着他,“我们只是在收集,而你不同,你在感知。换做任何一个人,温如水都不会如此轻易吐露她的伤痛,因为她很清楚,我们只不过想知道她会不会发疯,可你不同,她告诉你,正是因为你愿意聆听。”
人类是难以饲养的生物,除了必须的理智之外,还渴望充沛的感情,否则就会干涸枯萎,正如一架需要精心保养的机器,但凡有一块螺丝支撑不住松脱,整个人便也瞬间分崩离析。
木慈挑起眉毛,以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打量着左弦:“白砂糖吃多了吗?今天你的嘴这么甜?”
左弦莞尔一笑,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喝起来:“说真的,这种中不中,西不西的早餐真的有点奇怪。”
“这意思是你下次想喝豆浆?”木慈想了想,“还是豆汁?”
“……”左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生长在南方,喝不来北方的口味。”
木慈悻悻:“有那么恐怖吗?”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才把早餐吃完,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晒了会儿太阳,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往常回到火车上的前几天大多数时候是在噩梦里度过的,不过上个站点没什么血腥到让人做噩梦的,最多就是细思恐极,想起来有些不甘心。
倒是温如水不知道是熬了个通宵还是美美睡了一觉,姗姗来迟地发了消息来。
“我帮不上忙,你们解决吧。”
显然这意思就是她不插手了,清道夫跟苦艾酒确实是车上难得优秀的老玩家,却也称不上绝无仅有,要说身手,尹艳也不会太差,在站点里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与其使劲儿去磨合两个不确定因素,倒不如换支队伍来得更简单方便。
在这种情况下,人跟零件,确实并没有太大差别,充其量是精度高低的问题。
火车就像一场蓄势待发的小型瘟疫,不断地将死亡传染给每个人,因此谁也不想接收更多的癔症,活下来都已经够费劲儿了。
“你有想法了吗?”左弦懒懒地靠着,倦意深刻地渗透到他的骨髓跟血液里,任由大脑无休止地放空下去。
木慈望着天花板上浮夸无比的灯盏,若有所思道:“很难说,如果我们下一站要带上他们两个人的话,总不能就这么傻傻看着吧,难道你觉得他们能自我消化?”
“依我的经验来看,恐怕很难。”左弦想,“等着帮他们收尸还差不多。”
木慈把手搁在他肚子上:“那我们起码能帮忙收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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