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木慈的口述,车子很快就转向,可是随着窗外的景物飞逝,他的神情却逐渐开始变得慌乱惊恐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不停拍打着车窗,试图从这铁皮造的囚笼里挣扎出去,艰难地嘶吼起来:“停——停下来!”
“他恐慌又发作了?!他要你停车!左弦!”温如水手忙脚乱地把木慈按在座位上,有些不知所措,“我要怎么做,我要做什么?!左弦,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木慈的表情实在太骇人了,温如水的脑海里回忆起相同的场景,那些人的面容已经模糊,可他们也是一样的,莫大的恐惧感袭击身心,她惊慌地几乎带着隐约的哭腔:“别死,木慈,求求你别死。”
“他只是在害怕而已。”左弦冷漠地回答道,看上去完全没有停车的打算,“离死还远着,更何况……”
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那也不是他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温如水抬起头看着他,惊疑不定,“你猜到了什么?”
左弦缓缓道:“你还没意识到吗?我们过去的记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那些新记忆是未来的,我们回到了这条时间线的节点上,所以那些记忆是支离破碎的。真正的木慈在努力让他认清楚状况,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们是不同的人,而这个选择,注定了他们两个人不同的命运。”
“你早就意识到了?”温如水绝望地看着他,“你知道是火车有问题?”
“你记得他跟我们说过,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火车,而他近期做出最大的分歧就是有没有上火车回家,这很关键。”左弦平静地说道,“这不难猜出,另一个世界的木慈在几天前才登上那辆一直盘桓在我们脑子里的火车,经历许多恐怖的事,然后又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上。”
温如水轻声道:“你是故意的?”
“是他要直面自己的恐惧,他明明就知道我会做什么选择,仍然要我这么做。”左弦很快就沉下来,“他真的不该为了保护另一个自己而暴露自己的弱点,我甚至都没有回忆起来。”
别给我机会伤害你。
“你疯了!”温如水震撼道,“你想杀了木慈吗?”
“恰恰相反。”左弦冷笑起来,“我在救他。”
木慈……真正的木慈。
温如水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了,她错愕地凝视着左弦。
从一开始,他的好奇、兴趣、不耐烦、喜爱,都是并不完全是对着木慈的,而是……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在乎的是那个意识里的人,而不是这个活着的木慈。
“你疯了。”温如水喃喃道,“他不想留下来,这不够清楚吗?”
左弦充耳不闻。
一切痛苦恐怖的根源都是从那个站台开始,那是木慈的,他越恐惧,越愤怒,越害怕面对,就意味着他渴望活下来的几率越大。
你会在一张即将被烧毁的纸上画下蒙娜丽莎吗?
你会在即将要被工程队炸开的石头上雕刻大卫吗?
你会在被海水冲刷的沙滩上建造不朽的城堡吗?
没有人愿意心血被浪费,更不要说是自己的性命。
人类是自私的动物,如果能够有一个安全的国家供以栖身,没有人想回到战火纷飞的地带,享受朝不保夕的痛苦。
尽管左弦还没有想起所有的一切,可他确信自己对记忆里的东西深恶痛绝,至于——
“木慈”正在苦苦支撑着自己的理智,不足为奇,他就是这样的人,努力摆脱这一切鲜活的诱惑,让世界回归正轨,任由自己回到最深最黑暗的地狱去。
左弦要放下的,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视镜里的木慈冷汗潺潺,看上去正在经受巨大的折磨,左弦平静地停好车,为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而感到一瞬间的疼痛。
他仍然记得昨天那个晚上,不管在什么世界,木慈总是个好人。
抱歉。
左弦想。
他有救你的权力,我奈何不了他,只好剥夺你被救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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