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衣的女性走进来,一见到她,方才还呼天喊地的太宰治立刻就安静了下去。
“这里我来吧。”森川悠铃示意护士下去,然后从药品存放柜中拿出了注射器和药瓶。
太宰治把头埋在枕头里,如同被捞上岸认命了的一条鱼,随着精准份量的药物打进输液管,他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就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麻醉药的效果因为他接二连三地用过量而让身体产生了抗药性,半夜时,他就醒了,身上的伤口隐隐地钝痛,好像又把钩子在里面肆无忌惮地勾来勾去。
他睁开眼睛,床头的灯亮着,森医生坐在椅子上,托着脸颊看着手里的书。
太宰治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身上很凉,就像当初在津岛家时,他从雨中穿过重重的荆棘,满身伤痕地偷偷藏在她的窗下。
那个时候她也在看书。
现在都是首领了,这样陪着他好吗?
太宰治没说话,也没问出来,身上的疼痛更严重了,这是他自找的后果,仿佛是为了维护无人可知的藏在心中的最后一丝固执,他将身体慢慢地缩在一起,像只受伤的虾米,到后来疲累不堪地睡过去,也没再喊过一声疼。
咖啡店的玻璃窗里,桌子那边的咒术师们已经走了,森再要了一杯咖啡,翻着五条悟送来的地产资料。
门口的风铃被撞响,来人却并没有坐到她对面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她身后紧挨着的沙发上,与她背对着。
“真稀奇,你居然肯主动见我了吗?太宰。”她惊讶道。
沙色风衣的青年低着眼轻笑:“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自跟您说的,boss。”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像是浮在表面薄薄的一层,下面全都是融不了的寒冰。
“您丝毫未变,时光把您忘记了吗?”
十多年过去,森川悠铃从头到脚都仍是年轻的模样,太宰治明白,那大概是因为她异能力的原因。
“你是找我来叙旧的吗?”森笑道,而后那璀璨的眼眸里,忽而流泻出一抹暗光:“难道说,你决定回来了?”
太宰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可能啊森先生。”他笑了两下后停止了,眼中的暗色几乎要破冰而出:“您忘了当年对我做的事吗?”
四年前的那一天,他的挚友死在他怀里,在血泊之中和他说,去救人吧,太宰。
“我要回来,您不会寝食难安吗?”
森仿佛放弃了伪装,干脆地承认了;“的确。”
“不过既然你清楚你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留在横滨?”她将笑容收敛尽了,冷冷道:“还是跟我作对的武装侦探社。”
“除了那里也没有地方敢收留我了。”太宰假模假样地叹气道:“而且福泽社长是个仁义的人,看在您这个老情人的份上,也会照顾我一点。”
森川悠铃:“……”
她眉头一拧,她和福泽的关系明明没有告诉过太宰的,而且当年很快就分手了。
是那个侦探小孩说漏嘴了?
“……您至少换个口味,也不至于让我这么容易就猜出来。”太宰道。
算了,森川悠铃一笑:“在那里还习惯吗?”
在黑暗中成长的人,本就属于黑暗的人,在光明之中是否会迎来毁灭呢?
“非常好,比在您手底下的时候好多了。”太宰治道,眼底黑暗的冷意又浮现了出来:“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同伴再受到什么威胁,否则——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森川悠铃站起身来,从容自在地笑着:“当然,反正我要的东西已经到了,再见。”
她转身向外走去,爱丽丝牵着梦野久作已经在外面等在这她,她听到了太宰从身后传来的几乎飘忽不定的声音:
“直到现在,我仍然如您所期望的一般憎恨着您,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