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低垂,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人打扰。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簌簌地落在了窗棂处。有几片贴在千层窗纸上,在灯下影影绰绰地,仿佛精致的装饰。帷帐从里头掀开,裴显披衣起身,沏了一壶茶端去床边。
姜鸾醒了,却懒得动,眼睛都睁不开,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好累。”她咕哝着,“来回赶了两天路,还是有些太急了。”
“刚才见你睡了一觉,可是睡得不够?”
“当然不够。”姜鸾试着动了下,觉得浑身哪里都酸痛,哪里都不对劲,“好累。”
裴显坐在她身侧,手掌搭在雪背上,“帮你按一按周身穴位,松散松散?”
姜鸾睁开半阖的眼,懒洋洋地踢了他一脚,“老老实实地按。不许刚才那种不正经的揉。”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骨节有力的手指,准确地寻到穴位,在她后背和腰部几处轻重不等地按压着。
裴显缓声问,“昨日去离宫可顺利?被你二兄骂了?”
“二兄怎么会骂我。他说了我几句,然后骂了你整晚上。”姜鸾被按得舒服极了,睡意朦胧,几乎就要原地陷入梦乡,
“幸好你没去。我看你最近半年都别撞上他。”
按揉着穴位的手指,渐渐往下挪动。姜鸾抓着不安分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下。
连皮都没掐破,当然不疼不痒的。那只手安分了一会儿,重新若无其事地按揉起来。这回提起的是卢四郎。
“卢四郎入仕之事,之前阿鸾提过几次。我最近得空,仔细想了想,他确实立下了不小功劳。”
“嗯?”姜鸾瞬间精神了,拨开凌乱的长发,诧异地睁开了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夸卢四郎?”
“他的功劳是不小。逼退了王相那次,没有卢四郎,绝不可能轻易成功。筹备军粮那阵子,他也出力不少,看得出用心了。”
裴显心平气和地道,“既然一颗心向你,卢四郎出仕不是不可以。”
他这边意外松了口,姜鸾惊讶之余,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真同意了?之前不是说,只要你在政事堂一日,绝不会放他出仕?”
“此时非彼日,如今状况不同了。”裴显话锋略转,“不过……”
“嗯。下去一点,重一点……哎呀呀好酸!你按哪儿去了?”
姜鸾像是离了水发颤的鱼儿,噙着点眼角又疼又爽的泪花,“轻点按,再轻点。”
她缓过一口气,“不过什么?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的。有话直说。”
裴显便单刀直入地说,“人不能留在京城。外放去地方州府出仕。给个偏远地方的知府职务无妨。”
姜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