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宁谧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精细刺绣的行龙常服,乌黑长发蜿蜒地垂落枕边,面色惯常的苍白。乍看过去和往常并没有不同。
他十次里见到她,有五六次是现在的样子。
她不喜拘束,人又容易疲累,在自己的寝殿里无需会客时,总是不绾髻,累了便躺下睡一会儿。
她登基的头一年,身子实在不好,缠绵病榻,整天的抱着被子披着发,乌黑的发衬出苍白的肌肤,显得眼睛黑亮而大,裴显探病时看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后来过了夏秋,她休养大半年,总算好了些,可以起身了。
继续披着发在临风殿外的庭院四处溜达,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到了腰后,只拿缎带简单地扎一下。有时候走多几步,柔滑的缎带散开,发尾在风里轻盈地散开,她站在风里,闭着眼感受秋日阳光的余温。
她觉得没什么,但过来探病的裴显看不下去了。
他开始劝谏,“身为天子,仪态端方”。
姜鸾束起了双螺髻。
这是她从前做公主是最习惯的发式,轻便又好看,随手抓几下便梳起,不像那些繁复的宫廷高髻,坐在妆奁台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坐得她腰酸腿疼。
裴显不满意。
他希望她梳符合女君身份的高髻,而不是未出嫁的京城贵女人人都梳得的双螺髻。
他见一次说一次,她起先置若罔闻。说多了,她听得烦了,有几次他正在劝谏,她当着他的面把发髻拆了。
“朕就喜欢。”
姜鸾拿指尖一圈圈地拢着发尾,“朕自己的头发,梳什么发髻,朕自己做主。裴相看不得,那就别看啊。”
接下去的半个月,姜鸾说到做到,压根不叫临风殿伺候的几个大宫女近身。
她自己动手,每天气喘吁吁地对着铜镜编辫子。
不管是召见太医,召见裴显,还是在庭院里遛弯,无视于所有人诧异的视线,每天明晃晃地梳着一条垂落到腰后的乌黑大辫子,简朴得仿佛乡野间玩耍的少女,还不如之前的双螺髻。
裴显:“……”
他可以决定朝堂上的政事,发兵还是不发兵,反对他的朝臣是罢黜还是下狱,但他无法决定女君今天要把自己的头发梳成什么发髻。
他从此闭了嘴。
他闭了嘴,姜鸾便也不再和他继续对着干。随着每天的心情,双螺髻,随云髻,堕马髻,偶尔梳个飘逸的飞仙高髻,搭配着庄重端雅的天子常服,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女君的气度。
但心情好、身子好,能够起身四处溜达走动的时候,毕竟是少数。一年十二个月,也只有气候最好的夏秋几个月常见。
其他大多数的时日里,她旧疾发作,脸色苍白,仿佛要把整个肺叶都咳出来地剧烈地咳喘着。咳得累了,吃完了药,躺在门窗紧闭的寝殿里,昏昏沉沉地入睡。
裴显白日里公务繁忙,等得空时,往往入了夜。他隔三差五地去临风殿探望,十次里有五六次她已经睡下了-->>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