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
复述到这里,裴显的声音顿了顿,问,“后面涂黑了四个字,是哪四个字?”
姜鸾躺了回去,拿毡毯蒙住了头。装死。
等了片刻,等不到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裴显自己接下去说,“看前后文的意思,似乎应该是‘死而无憾’。”
他接下去又念了一段,“似醒非醒,如坠梦中,比不得完全清醒。清醒时再试一次,死而无憾。”
念到这里,点点头,自语道,“前面划掉的四个字,确实应该是‘死而无憾’。涂掉了四个字,又添上后一句,显然是对上元夜的药效不甚满意。因此才有了后来紫宸殿外把我拉去东宫的那次。”
姜鸾耳朵蒙在毡毯里都听不下去了。
她索性把驼毛毯一把掀开。
裴显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侧身坐在床沿。掀开的毛毯一半掉在地上,一半扔去他膝盖上。
他唇边噙着笑,把毛毯从地上捞起,重新放回小榻边缘,拉起半截盖住了她的腿脚。
毛毯里探出来的红扑扑的脸颊,星眸里光亮莹然,胸口快速起伏,姜鸾居然气的不轻。
“不告而取,一声招呼不打就偷看我的随笔!”姜鸾怒冲冲的指责他,“就连二姊来,我跟她说不要看,她都没看!”
裴显答得理所当然,“可是你并没有跟我说一句不许偷看。”
姜鸾快被气死了。
气得胸口发涨,呼吸急促,脸颊嫣红。
其实倒也不一定全然是生气,里头或许还有一星半点的心虚。
但她如果不表现出发怒,只要透露一点点的心虚,被他察觉了去……她不知道下面究竟要如何才能收场。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了。
她藏在最深处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卷轴里,被他一个字不拉地通读了全文。
姜鸾表面上一幅气炸了的河豚模样,抱着毡毯坐在小榻上,视线发飘,脑海里一片空白。
裴显侧身坐在小榻边,看来一幅平静无澜的神色,心里也是一团乱麻。随笔里记载的内容,和他平日里认定的事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需要想想。再想想。
帐篷里的两个人各想各的,居然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平静。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里,谁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裴显的一句问话打破了沉寂。
他缓缓问,“人生必做五十事……?”
姜鸾动了。
她唰地再次把毛毯掀了,窸窸窣窣地穿衣。
就寝的单衣外头穿戴好了外裳,走到帐子门帘边,又一下唰的掀开帘子,半山腰的夜风呼啦啦吹进燥热的帐篷,叫来值夜的秋霜。
“现在就升一盆火,把带出来的那卷玉轴随笔扔火里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