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还在椅子上稳如泰山,都张着眼睛等领导的发号施令。
“那边报警了吗?确定是两家地产商在争执,没有别的什么组织?不急,这事我得先汇报下柴副县长,还有……”
“还能有别的什么人?难道是志愿者去拆老建筑了?呵!”唐子末冷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群众发现文物被毁坏了及时汇报给文物单位,我们不该及时去现场吗?”
蔚所长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目光闪烁间,眼底掠过一丝的威胁,“小唐啊,做工作不能只顾着好大喜功,不要总质疑领导和同事们的能力。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讨论,由谁去现场、什么时候去……”
“那你们慢慢讨论吧!”
唐子末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驱车去了青龙寺。
***
青龙寺几十世的辉煌,在正午耀眼的大太阳下埋在滚滚翻腾的尘土里。它曾经所庇佑的一切荡然无存,属于这里的文明随着崩裂的声响,也付之东流了。
破败,腐烂,砖木瓦砾含悲,那些结伴而归的鸽子一下没了家园,在灰尘飞荡的大院里扑腾腾地乱飞。
唐子末赶到时,两方人马打得一片混乱,有一些附近的村民过来拉架,显然拉不开。那些人手持着原本用来砸窗砸檐的家伙,这时纷纷成了凶器,每个人杀气腾腾但又不敢下重手,混战中有不少人受了伤。
“还拿什么家伙啊!一群蠢货,那不有现成的砖头嘛,拍死一个算一个!为什么倒下的不是你们这帮混球!”唐子末痛心疾首,但她在这片巨大的废墟和混乱的人群中显得特别渺小,没人能听见她的骂声。
有些人还在拿锤子砸东西泄愤,就连散落在土堆上的建筑构件都不放过。大叔站在几根斜倒的木堆旁,捶胸跺脚,他被人往后拉扯,怒吼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趁村长不在骗我的钥匙!趁他不在闹事!你们害死我了!我要守这个庙呀,你们这帮狗日的!我的手机呢?手机也埋喽哇!哎呀你们造孽啊……”
“你再闹腾连你也埋了!”
“你们家里都没爹妈吗?你们爹妈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天老爷啊,你们……”
唐子末红着眼冲到人堆里去找大叔,被几个糙男人拦住,“你谁啊?送死啊?”
“他的大侄女!”唐子末推开男人的胳膊往里面走。
眼前没有一条成形的路,几米的距离像隔了千山万水,要跨过横石遍地的碎砖瓦砾,狼藉的断木。一片烧焦的红布随风飘到唐子末的肩膀上,那是村里人做祭祀用的红布,上次来时这片可怖的鲜红还飘荡在黑暗的庙里,现在烧得只剩一片角了。
唐子末大声喊,“叔,叔……”
大叔在嘈杂声中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唐子末,急着责怪:“你……你怎么总是来得这么迟啊?我以为你们那个啥所又是啥都不管。村长也不在,这两家盖房子的派了一堆小混混闹事,闹……哎……”
“叔你就别骂我了,我算来得早的,领导这会儿还在开会讨论呢……”
唐子末刚刚走近他,其他人便警觉地问,“什么所的?你这老东西刚才给谁打电话了?”说着瞟了几眼唐子末,不屑地耻笑,“就派来个不中用的假小子?哈哈哈哈哈!兄弟们,继续砸!老板说了,就算砸坏了也不能留给高晟,他研究过《保护法》,罚不了多少钱,罚的都算他的。砸!”
这一声挑衅,两边人瞬间又打了起来。有些人的羽绒衣和裤子被扯烂,里面廉价的丝棉或鸭毛四处飞;有的人脸上血迹斑斑,也顾不上疼,大概真的认为有刀疤才是男人。他们口吐脏话,拳打脚踢,说着等他们老了后一定会后悔的狂语,杀红了眼。
青龙寺就像个陪葬品,成了这些人泄愤的工具。
狗咬狗。
你们也配谈法?
唐子末看着眼前的可怕景象,茹毛饮血的野蛮年代也不过如此。她一手拽着大叔,乱人杂手中也顾不上找手机,但他们无法突围,身体和脑袋周围总有挥舞的拳头和器械。
他们护着头,计划从倒塌的寺庙里穿出去,那里没有人但更难走,唐子末刚扶着大叔从大堆砖块瓦砾上走了几步,大叔“傲”一声惨叫,一条腿嗖一下弹起来。
“脚,脚……脚底心扎到钉子了。”大叔疼得直叫,又哭喊起来,“专家们说老的木头庙不用一根钉子,又骗人啊骗人啊!明明有不少钉子……”
“这都是谣言啦!”
“不能啊,不是用什么卯就不用钉子了吗?哎呀,这钉子扎穿我的脚了!”
唐子末让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往脚底一看,不由地“嘶嘶”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