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末走上前,“汤姐,你应该回去休息的。”
“人越动起来越精神。”汤姐没带她往里面走,而是在办公室外面的一个廊庑旁站住,揶揄她道,“哟!你这出头鸟最近……被枪打了吧?”
“像我这样的,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唐子末自嘲,随后看着汤姐,“谢谢你。”
“光谢我不够,也得谢成荃还有申无庸他们,但最重要的,是因为这是民之所向。”汤姐说着压低声音,心照不宣地笑,“我问过了,你的信相关负责人都看过了,至于接下来有什么举动,我想最差也能让他们的开发项目缓一缓吧?”
“但愿。”唐子末不敢抱太大希望,“没想到非得用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很好,网络是面向大众的,正好借此宣传一波文遗保护。人们有这个意识了,面对乱拆乱盖和销赃这类的事才会有一个条件反射:恩,这事可能不对。管他黑猫白猫,能有用就是好猫。”
“对了,汤姐,那个申处长居然认识我?”
“他是申无庸的哥哥呀!你不觉得他们有点像么?”
“原来啊……”唐子末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根本不认识他,也没参加过什么大会。嗐,我还是得靠大堆人的关照才行。我爸,就唐四欧,他常说‘运气好也是一种能力’,我认了,我这刺儿头是有点贵人运的。”
“那谁都是的,谁也需要身边人的帮衬才能活着对吧?”汤姐不以为然,“只不过有人喜欢过于强调自己的才干,不愿承认外在条件罢了。我们啊,就还是我的老话儿,拧成一股劲,继续杠。”
协会的会员们时不时走过,路过时都与汤姐han暄,问候她的身体怎么样。两人又简短地聊了几句,决定还是去办公室里谈。
唐子末一路看到墙上挂着的各种宣传板,除了一些国际和国内关于文保的法律条文、公约和证书,多数是正在做的项目进展、公众参与文保的途径和操作指南、各配合机构的职能等等。
此外,还有许多民间捐款人士的名录。
唐子末想起以前去上海博物馆参观时也见过类似的两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海内外捐赠文物人士的名单,一起去的同事见了还感慨地说:“真不容易,吃百家米长大的啊!”
是啊,不容易。
不知道成荃这大老板将来能不能上这堵墙呢?
“哇,还有我爸的照片!”唐子末在一张“世界遗产大会”的合影里看到董继远,在近百位合照的人里,他在靠后的位置站着,小小的一个人像。“走哪儿都能看到我爸。”
“他成就在那儿呢!”汤姐一说老董就很唏嘘,“要说你爸吧,也是个悲情人儿,可他又有你这样好的姑娘,那他福气就不算太坏。同行里有个大学教授,一顶一的名校教授啊,去世的时候留了少说两万册的书,被个不争气的儿子卖的卖、扔的扔。我知道得太晚了,否则我一定全买回来收藏,反正那小子也是贱卖。”
“迎春也好,她是绝不允许别人糟蹋爸爸的任何东西。”
“她是不错。你爸去世后,感觉她一夜之间长大了,将来也是一把好手。”
“恩。”唐子末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汤姐……”
“恩?怎么?”
“我爸他……”唐子末话在嘴边却犹豫了,她四下张望所处环境,确保很多工作人员与她们的距离甚远,然后才磕磕巴巴地问,“他真的没私藏……呃,他真的……清白吗?”
汤姐果然微微一怔。
“怎么突然这么问?”汤姐十分谨慎,她也假装无意地四下看看,声音轻微,“你听说什么了吗?”
“没有。”唐子末摇摇头,“唐四欧经常说,世上没有真的高风亮节的人,‘再清高那也是人呐’,这是他的原话。我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会忍不住想拥有,或更贪婪点,想占有,所以很想知道我爸面对诱惑时是怎么做的。”
汤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双双杵在一面墙下,假装转身去浏览墙上一个培训的通告,那是关于“媒体报道考古发掘、文化遗址等事件时文化价值导向的培训”。汤姐此时心思万千,什么内容也没看进眼里,唐子末却能一心两用,认真看了。
“汤姐,你们协会的工作真的好细致。”就此岔开话题。
“这个很有必要啊!如果媒体只知道蹭热点,就等于加入一场闹剧,盗墓、外星人、价值连城,使劲往玄乎里说,然后瞎宣传、澄清,再散布、再澄清……哪还有什么威严?”
“我真想建议很多博主来上上这个培训班。”
“那开一百个班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