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道:“错的从来不是善良,而是人性的恶。”
谢棠一时间没听明白黎洛的意思。
黎洛说:“在曹小姐那件事情上,错的从来不是曹小姐,也不是曹县令,也不是他们的善良,他们都是受害者,并不是加害者。”
真正的加害者,真正的凶手,是见色起意的富商,是自私自利的小伙子。
黎洛喃喃的说:“当我们在黑暗中一直行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竟然对真正的光明产生了排斥和不适应,你说可笑不可笑?”
谢长缨侧头去看黎洛,黎洛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好像那日听闻杨牧自尽后的样子,复杂而深不见底。
谢长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谢长缨只知道,黎洛还是没心没肺笑起来的时候,更让他欢心。
谢长缨干脆站起身来,拉住了黎洛的手,道:“走。”
黎洛奇怪的抬头,说:“去哪里?”
谢长缨道:“去见一见曹知水。”
曹知水已经被释放了,不过他现在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曹县令主动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他的下场绝不会太好。就算会有很多百姓前来求情,但是曹县令说了,他但求一死,再无别的愿望。
曹知水知道义父心里怎么想的,他是个好人,清正廉洁,心怀善意,然而此时此刻,双手沾满鲜血,就算别人能原谅他,宽恕他,但是义父无论如何,也不能宽恕自己,所以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这便是最好的结束,也是对义父最大的敬重。
可知道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曹知水明知道这样是对的,却还是伤心难过。
谢长缨带着黎洛去见了曹知水,曹知水很冷漠,不愿意说话。
黎洛能理解他的心情。
谢长缨道:“我与你义父谈过了。你的武功不错,观察也敏锐,在衙门里也当差许久,经验丰富,所以本王决定带你离开于桥,随本王回都城,做本王的贴身侍卫。”
曹知水终于有反应了,抬起头来,坚定的说:“我不离开,哪里都不去。”
谢长缨道:“这是你义父的想法,他说他一辈子对得起他管辖境内的百姓,却对不起你。希望我可以收留你,带你离开这里。”
曹知水双手攥拳,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曹知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还是不想走。
黎洛走过去,展开手臂,又突然给了曹知水一个拥抱。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谢长缨额角青筋暴突,很想将黎洛拽回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曹知水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黎洛,但他好像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动弹。
第一次被黎洛拥抱,曹知水相当的不适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或许是第二次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曹知水竟是舍不得将黎洛推开了。
黎洛道:“曹知水,你知道吗?你义父大半辈子都是好人,但是当他人生就要结束的时候,却背上了不可磨灭的污点。身为他的义子,或许从此你又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你是杀人犯养的儿子。”
曹知水双手攥紧,死死咬着牙,黎洛每一句话都戳在了他的心窝上,疼入骨髓体无完肤。
“所以……”黎洛继续说:“所以你不要再逃避了,你要做给每个人看,展示给每个人看,你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你的义父到底把你养成了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曹知水有些惊讶的想要抬头去看黎洛,但是黎洛还抱着他,他根本无法看到黎洛的表情。
黎洛又说:“让戴着有色眼镜,带有偏见的人认可你,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但是从此你就再也没有退路,因为你要为你的义父赎罪,你知道吗?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曹县令是什么样的人,而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曹知水的眼睛一点点的睁大又睁大,惊讶的表情占满了全部,随即渐渐的,惊讶淡去却变成了一股坚定。
他忽然抬起手来,反手拥抱住黎洛,道:“我……知道了。”
终于,谢长缨忍耐不下去了,天知道他刚才忍耐的有多辛苦。他一把拉住黎洛,将人给拽了回来,然后伸手搭在了黎洛的腰间,宣布主权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过可惜,黎洛和曹知水根本没有注意他幼稚的举动。
黎洛笑着说:“明白了就好,那你就跟着王爷好好干罢!”
一时间,谢长缨很后悔,他现在非常嫌弃曹知水,不想将曹知水收做侍卫了。
谢长缨冷着脸道:“过两日就启程回都城。”
“是,王爷。”曹知水道。
于桥这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刺字悬案告破,黎洛又发现了自己离奇的身世,只觉得这一趟出来,信息量着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