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火车上,连萧幻想了无数种场景,无数种丁宣可能的遭遇,每一个都骨寒得让人不敢多想下去。
坐在出租车里往汽车站赶时,他脑子里又冒出了许多画面,这次却全都是他与丁宣在这座城市往返的场景。
——从现在的疏远往前推,推到他和老妈骗着丁宣把他留在他姑姑家的那天,丁宣睡意迷蒙的清晨;再到以前的很多次,他带丁宣来给他妈妈扫墓,每次他牵着丁宣下车,从汽车站出来,再牵着丁宣从汽车站离开。
汽车站可以说是丁宣离开家以后,除了星星机构与他姑姑家,跟连萧的联系最紧密的地方了。
如果那里也没有,连萧真的想不出下一个明确的地标去找人。
目标虽然明确,然而真的到了汽车站,面对川流不息的人群与扑朔的大雪,想找到一个可能压根不在这里的人,仍然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也得找。
连萧去进站口,去出站口,去公共厕所,去候车室一排排地找,有好几次看见身形相似的人,他话都来不及说就过去拉人的胳膊,全都不是丁宣。
有一个小孩的背影跟丁宣太像了,眼看着就要进站,连萧过去拽人的动作猛过了头,还被他的母亲当成小偷,护着小孩谨慎地骂了好几句。
连萧没工夫解释,只能道歉,飞快地转身继续找。
他的动静太大了,引来了候车室巡逻的工作人员,连萧找昏了头,被他问了几句才猛地想起汽车站有广播,赶紧拜托人家去广播室帮他找人。
“几点走丢的,叫什么,多大了?”工作人员调着话筒问他。
“丁宣,十八了,瘦,长得显小。”连萧说。
“十八了?”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抬眼瞄瞄连萧。
“小时候生病,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连萧只能这么跟他解释。
“哦。”工作人员拖着嗓子点点头,“穿的什么衣服?”
这个问题连萧答不上来,因为丁宣姑姑说她早上去买早点比较急,没注意到。
他现在没工夫生气,只能催促工作人员先广播寻人,问人家借个充电器,给小灵通充充电。
“你这什么也不知道……”工作人员也挺无奈,找了个充电器给他,“大冷的天,怎么能让小孩一个人跑这儿来。”
“监控能看吗师傅?”连萧又问。
“调监控得有手续,哪那么容易。”工作人员指指墙上的排插,“充电吧赶紧。”
要找的人脑子不好,找人的人也提供不出具体的穿着细节,这广播喊出去也只能当个心理安慰。
连萧在广播室给小灵通攒了会儿电,能开机后赶紧给丁宣姑姑再打个电话,她和老妈已经会面了,两人仍然一无所获。
连萧闭闭眼挂掉电话,谢过工作人员,出门继续找。
汽车站来往的人流换了一批又一批,连萧里里外外的不停进出,零下飘雪的天气,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眼前一圈圈发花。
他买一瓶矿泉水灌下去,出了汽车站被寒风一激,后脑勺牵着太阳穴“嗡嗡”的疼。
就在他要放弃汽车站,准备去丁宣姑姑家再找找蛛丝马迹时,耳朵里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他:“连萧——”
连萧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直起身四处转着圈看,马路对面又隐隐传来一声:“连萧!”
连萧循着声源定睛看过去,灰扑扑的风雪里,隔着车水马龙的街头,丁宣姑姑的女儿娜娜正朝他挥手,另一只手里拽着个单薄的人影,正挣扎着要朝马路这边跑。
是丁宣。
不需要看清眼睛鼻子,不需要声音的确定,只要一眼就够了,连萧知道那就是丁宣。
这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感觉真的无法用文字来形容,连萧的心猛地坠下又剧烈地扯起来,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马路汽车红绿灯全都不管了,拔腿就朝对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