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默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突然道:“聂子臣。你能不能在学校旁边找一个工作?不用很赚钱的那种,我就是……想经常见到你。”
大脑和心果然是两个不同的器官。她的心喜欢上了这个人,可是大脑告诉她,她大四了,要实习,然后毕业,工作,结婚。她家里怎么可能同意她跟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在一起呢?
哪怕她知道他所有的好,可是她没有办法用那些好来说服除了她以外的人。
这个梦很真实,几乎就是她第一次跟聂子臣说分手的前奏。
她还记得后来的剧情——聂子臣用沉默拒绝了她,问她是不是嫌弃他是个无业游民。她说不是,可两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争吵。
他们彼此妥协,又重复争吵,终于有一天,她说了分开。
她颓靡了几个月,最后连自己都受不了,去把他找回来。她带上了自己所有的身份证件,拽着他打了一辆车,直奔民政局,中途被他叫停,把疯狂的她拉了出去。
那是一个车来车往的陌生街边,他抱着她,对她说:“别傻了,芷默,我们分开吧。你说得对,分开对我们都好。”
大脑终究还是战胜了心脏。
可是在梦里,那辆车没有停。
梦里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他们在颁证员的祝福下领了证,一起读了结婚誓词,梦里他读誓词的声音那么好听,一声一声,渺远得让人心脏都抽紧。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
窗外夜幕沉沉,万千灯火一盏亮起一盏又暗。
聂子臣看着她脸上的眼泪,明明还是那副无知无识的容颜,可却一直涩到他心底。
他凑前抵着她的鼻尖,她的气息温热,掺着酒精味和眼泪的湿气。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摘下耳环,和先前那一只一起放在手心,极轻地亲吻她的面颊,咸涩的眼泪滑入他的唇舌间。
熟睡的人却突然开口,轻轻的一声:“聂子臣。”
他的动作僵着,害怕惊醒了她,静静听她喉咙里嗫嚅着破碎的句子,才知道她是梦呓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声音又低又含混,词不成句,语气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悲伤。
只有三个字,他听清楚了。
她说:“我愿意。”,!
身上有被子压着,谢芷默睡梦里觉得不舒服,又醒了过来,眯着眼睛扭来扭去。
聂子臣只不过出去倒了杯水,回来她已经半个身子把自己抛在外面了。收腰设计的白色小礼服紧裹着不舒服,被她扭出了褶皱,看上去十分狼狈。
聂子臣伸手去找她腋窝的礼服拉链,手指刚按上去,又咽了口唾沫伸了回来,重新帮她盖上被子。这么亲密的时刻,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如今没有了立场罢了。
她那么薄的脸皮,他要是真下手帮她脱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理他了。他这么想着,可还是不住想起方才碰到她胳膊内侧时的触感,女孩子细腻光滑的肌肤,像一块柔软的暖玉,让人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他呼吸有些沉,躺上她旁边的被面,静悄悄地看着她。她睡得很不安稳,纤长的睫毛不停地颤,脸颊的酡红消下去了些,变成浅浅的粉,像从前一样可爱。那嘴角仍旧弯着,好似在向他微笑。他也向她笑,可是笑着笑着,睡梦中的人突然哭了。
泪珠毫无防备地从她的眼角渗出来,淌进绵软的枕头里。
※※※
谢芷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才二十出头,上大四。
她坐在喜欢的男孩子的后座上,连抱紧他都不敢,只能死死地抓住车座稳住身子,脸颊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背,闻一闻他的气息。就好像一只蹦蹦跳跳的,终于碰到一口奶酪的小仓鼠,居然也觉得异样餍足。
谢芷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好歹也是敢在偷猎贼面前逞过威风的女壮士,在他面前却卑微得连轻轻的一下触碰都紧张万分。
她正埋头陷在深深深深的懊恼里,前座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他单手骑车,左手揪住了她的一条胳膊,很自然地往腰际一搭:“要上坡了,抱紧。”
谢芷默愣住了,手臂像是自己生出了意识,唯唯诺诺地环上他的腰。结实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甚至能感觉到薄薄一层纯棉白t下腹肌的轮廓。她小心、又小心地靠近,慢慢地把脸颊贴上他挺拔的脊背,箍紧了双手:“聂子臣……”
女孩子清甜的声音犹犹豫豫地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