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驴,我们又见面了。”
季平安的声音异常平静,似乎今日的杀局与他无关似的。
事实上,截至此刻之前,也的确如此。
虽身处风暴中央,但几轮攻伐过去,季平安都从未真正与人交手,他始终站在舞台中央,却犹如一名看客。
但如今,当佛主粉墨登场,季平安也不得不亲身应对了。
凛冬之风吹过峡谷,那些因大剑宗拔剑而流泻下来的雪粉,纷纷扬扬,遮住阳光。
白色的背景中,老和尚深红色的袈裟醒目极了。
他脸上并无被讥讽的怒意,也并无失败的沮丧。
大剑宗的死,于南朝而言是极大之损失,但在佛主看来,若能换掉国师,便是大赚。
至于这局牌的胜负,饶是多了监正这样一个变数,他仍旧稳操胜券。
这时候沟壑纵横的嘴角勾起,说道:
“国师风采更胜从前,上次越州一别,贫僧甚是想念。”
他并没有纠结,询问琉璃为何出现在这里。
区区一个菩萨,佛门史上多的是,何况本就是个不靠谱的,想来或是与离阳有关也不一定,大可以之后再审。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国师一人。
“是想我死吧。”
季平安讽刺道,他抬手指了指大剑宗的尸体,以及猝然安静下来的群山,说道:
“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大的阵仗,我本以为,佛门此前袭杀妖族使者,已是破格,但如今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了,我很好奇,你真有把握抗住我死之后,引发的后果吗?”
倘若说,活着的国师,是个麻烦。
各大门派忌惮也好,仇怨也罢,哪怕单纯为了“鹬蚌相争”。
如书院陈夫子,墨林阁主,齐红棉等人,基于理智角度更乐于看到大派互相残杀,小派从中得利,从而对今日围猎选择旁观。
那么,死去的国师,就不再是需要权衡的“麻烦”,而是对佛门出手的绝佳名义。
大周国师身为柱石,一旦公开为佛门所杀,哪怕是盼着国师死掉的元庆帝,也会全力对南唐出手。
五大宗派更会鼎力相助。
佛门虽强,但要面对整个大周的报复,无疑也要慎之又慎。
佛主沉沉叹息一声,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说道:
“整个大周的报复啊,九州何人敢说不怕?可谁让这些猎手着实不争气,谁让国师安排的这一招招妙手如此强横?又能奈何?贫僧也只好试着抗一抗了。”
季平安几乎被气笑了:
“佛门昔年如是,千百年后,亦如是,分明是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却是一副无辜模样,仿佛无奈之举般,着实无趣。说起来,我也着实意外,你们竟这般怕我重新崛起么?”
佛主眼神真诚:
“天下何人不惧国师?何况,千古变局就在眼前,如何能放任大敌而不顾?”
说的还挺有道理……季平安扯了扯嘴角。
佛主与季平安有仇吗?
若将斗法,绑架,与争夺游白书都算上,自是有的。
但归根结柢,双方的仇怨还是大道之争。
论私,昔年大周国师压制佛门数百年不得抬头,佛光困窘于区区南唐,整个佛门也憋屈了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