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能不怕?天下何人又会真的不怕?
坐在对面的,毕竟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坐井,而是曾经镇压了一个时代的国师。
即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觉得对方今日并不可能再如昔日,在余杭时借国运恢复巅峰的可能,但大剑宗从走出时,心中便始终高度警惕。
猜测季平安是否会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底牌?
猜测对方是否完全对今日这场杀局没有防备?
因为这种警惕,他没有率先出手,而是放任一堆愚蠢的炮灰冲出来,作为第一波试探。
因为这种警惕,身为顶级观天的他,明明可以不进行任何“废话”,瞬间拔剑斩杀国师与菩萨,但他还是选择了谨慎的试探。
因为这种警惕,他才会只因为季平安的一个动作,就如惊弓之鸟。
屈辱吗?当然屈辱,但就在愤怒与耻辱即将吞没他的时候,大剑宗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将一切情绪压了下来。
他忽然冷冷盯着季平安,一副识破诡计的语气:
“国师不必用这种话激怒我,能有幸杀死大周国师,再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我记得伱曾说过一句话,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今日你死了,我活了,那我的谨慎,便是为后人所称赞的智慧。
倘若我输给了你,那我便是毫无畏惧,与你死战,在后世人眼中,也逃不过一个愚蠢莽夫的评价。
世人多愚昧,向来以成败论输赢,我又何必在意一群庸人的目光?
所以,国师请放心,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剑场掌门,只是一个阴险趁虚而入的复仇的武夫罢了。
所以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会用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杀死你,甚至用些肮脏不耻的手段,也不在意。”
季平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道:
“你比你那死鬼师父要强。”
这一刻,大剑宗竟然生出一种荣幸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季平安便收敛笑容,负手而立: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你再不拔剑,我可走了。”
大剑宗冷漠道:
“只怕国师走不掉了,据我所知,此刻这片山区外,正有你数不清的仇敌在赶来,他们会从外面一点点杀进来,比如先屠掉山下的村子?
说来可笑,那些村民是否会想到,这个新年过后,他们会因你而死?而我会将你拖在这里,让那些人来一点点试探、消耗掉你所有的手段,最后再亲手摘下你的人头。”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琉璃耳廓微动,听到了风声中传来的脚步声。
凭借法相超凡的灵觉,她清楚感应到,四面八方都有强者在靠近,不是之前那些被冰雕覆灭的杂鱼,而是真正的强者。
她担忧地看向季平安,却见后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说道:
“我要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的确并不想破坏新年的喜庆,所以今天死去的人或许会很多,但不包括他们。”
说着,大剑宗突然微微变色,看到远处那座形貌犹如趴伏巨龟的“龟驼山”突兀震动。
天象震荡,隐约有庞然巨兽顶天立地。
周围山势地脉彼此勾连,有青纱如帐披下,将一座座村落笼罩其中。
只稍加感应,便知那是涉及“神藏”领域的力量。
与此同时,季家村内。
村民们还在热闹地杀猪宰羊,对远处的变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