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谢南怀照例从叶川那议事出来。新城主之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只差最后一场武试,决出胜负便会正式宣布城主之位。虽说民意在他,但要想成为封都的城主,修为自然也不能太差。
如今城主竞选十余人,元婴修为的不在少数。好在他已有元婴后期修为,胜算颇大。再则,他现下距化神只差一步之遥。待他化神之日,便能称一句“尊者”,有自己的尊号,届时他也能在世人面前用“南怀”二字。
想到这,谢南怀便不由想起每每只有与柳素私下相处时,她才能放下戒备喊他“南怀”,对他们两人而言,这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更像是一种特殊的期待。
她虽不说,但他知道。有朝一日,她是希望“南怀”二字能如同他们两人的关系一般,走在阳光底下。
快了。她无需再胆战心惊、偷偷摸摸。
他的眼里因这片刻思绪染上了一抹柔色。冬日寒凉,却因着春天渐近的缘故,日光也带了几分春日柔情,白芨便是在这抹由暖阳营造的柔色里看见的谢玄景。
或许是暖阳造成的错觉,她微微一怔,总觉得远处的少年不似从前冷漠。
只是想法一出,又很快被压下。心机婊,藏得深!
她目光随少年移动,只见对方步伐不紧不慢,一路从叶川所在的府邸出来便直奔柳素如今所在的城主府。
谢南怀每日时间规律,上午议事,晌午便会赶去陪柳素吃饭。路上经过人声鼎沸的坊市,菜香、酒香、叫卖声混杂。他行在其中,却未见半点烟火气,气度风华很容易便能从一群修士里区别开来。
但很快,那身气度风华便被打破。白芨远远的跟在后面,便见对方在一小摊上停下,少年侧颜如画,原本高松坚毅的鼻梁,因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变得温和朦胧起来。
“老三样?”
&ot;嗯。&ot;
远远的,白芨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显然对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买吃食,和那小摊老板都混成了熟人。
买完东西,谢南怀也不停留,提着油布纸包好的吃食继续往城主府走。再清冷无欲的人,此情此景下,也沾上了几分烟火气。
白芨就这样一路跟着,直至目送对方进了城主府。她也不急,就近找了个地头等着,待晌午一过,便见谢南怀从城主府出来,这次却不是孤身一人。白芨守得脚都发麻了,掐指一算,才想起这是到了柳素出门算卦的时辰。
少年清冷,少女甜美,往那一站便是一对璧人。白芨也不敢跟近了,她做这些事可没敢告诉柳素,生怕自己的好姐妹想歪了。便只能远远的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便是这样雷打不动的跟了几日。白芨发现了一个问题,老鼠打洞都没谢玄景那厮规律。那人就像一个古板的灵钟,每日响多少声都是有数的。
早起议事、晌午陪小柳柳吃饭,下午送小柳柳算卦。届时他会独自去练功或是和叶川一同去处理封都的事,待时辰差不多,便会去接小柳柳回来。规律得不行,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对方是个修炼狂。
白日做完这些,那人似乎是不累的,或是练剑,或是打坐,要折腾整整一夜,完全找不到半点破绽。
最古怪的是,连个找他搭讪的女修都没有,哪怕是有那么一个,她也能去跟小柳柳告状啊。不,其实是有的。有一日,她远远的看见路上有女修看着谢玄景的眼睛泛光,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当即她心中一喜,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女修才迈步朝谢玄景走去,脸色当即一变。当时她所处的位置视线极佳,自然没错过谢玄景那仿若死了亲爹的冰冷眼神,和那张晚娘脸。
“让让。”少年冰冷的嗓音吐出。
本以为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哪曾想白芨亲眼目睹了一场男德教学现场。
谢玄景那厮就差把“你挡路了”写在脸上。
“……”麻了,彻底麻了。
谢玄景,竟恐怖如斯!
她跟了几日,风吹雨淋,吃不好、睡不好,就蹲来了个这?那厮竟真的满心满意都只有她家姐妹小柳柳一人!
白芨是看见过两人相处的,少年的冰块脸如冬雪消融,饶是她算了千百次卦,见过无数真心或假意的男男女女,也找不出半点破绽。真当是应了柳素那句——“他很好,温柔体贴,也很照顾我。”
这便算了,就连他处事为人,也找不到错处。她有时甚至在想,这还是她当初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吗?
不过半年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小柳柳变了,谢玄景也变了,两人一个曾与这个世界刻意疏离,一个冷心冷情。总结起来,两人从前是有些相似处的,那便是——没有人气。
但白芨跟了几日,却在两人身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变化。那两人,像是与世界和自己和解,在某一瞬,活出了人气。
离谱,为何她会在看见两人并肩而行时,品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