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会儿,他都有点儿被气笑了:“行吧,你要觉得这求婚现场没问题,我也不是不可以。”
听他这么说,喻见也笑。
水池旁,两个人一站一坐。南方水汽多,滚烫而粘稠的风吹过,七月阳光灼热毒辣,晒得人脸颊发烫,头脑发晕。
没仪式没戒指,也没围观群众的祝福,只有树丛间的蝉声嘶力竭鸣叫,一声又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简直是灾难般的求婚现场。
“那你是答应我了?”
但喻见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更加明显的笑容。
盛夏里,骄阳下,少女杏眸澄澈,唇边梨涡浅浅。
池烈抿唇。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默然片刻,最后伸手,从西装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喻见面前。
喻见低头,看清那是什么,轻轻地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随便乱丢我送的东西。”
男人冷白掌心里,托着一只银镯。
镯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没那么亮,陈旧的,甚至有些发乌。
但喻见还是一眼认出了银镯上的花样。
不是普通的吉祥如意纹路,也不是常见的属相花纹,银镯上镌刻的,是山间最不起眼的野花、最不惹人注意的草叶。
是那一年,夏天的尾巴上,她和他一起坐在树下。
山风吹过,拂动少年额前漆黑的碎发,也吹动他腕间深绿的草叶、蓝白的野花。
喻见分辨了一下银镯圈口的尺寸,有些纳闷。
她问他:“平时怎么没见你戴呀?”
池烈回来也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她从没见过他戴这只镯子。
男人冷白手腕上一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戴。
喻见问得疑惑。
几秒后,就看见坐在水池边的池烈猛然站起身,不待她抬头去看,他又后退一步。
身子低下去,单膝跪地。
先前,她站着,他坐在水池边,一站一坐,原本就比她矮上一截。
而他此刻跪下去,姿态就更低。一改往日骄傲张扬的不驯,跪在她面前,抬起头,一双黑眸直直仰望她。
七月阳光炽热,男人神色虔诚又笃定。
喻见心尖顿时一跳。
聒噪蝉鸣中,池烈眯了眯眼,保持这个姿势,继续看着眼前有些怔愣的少女。
这么多年过去,和最初相遇时一样,她仍旧纤细而单薄,稚弱幼小,没有什么攻击力,仿佛一碰就会碎。
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在青砖嶙峋的巷口、吵嚷拥挤的社区医院、昏暗狭小的楼梯间,每一次、每一回,当他费力抬起眼,总能看到她澄澈明净的杏眼。
温柔的、包容的。
不嫌弃他毫不掩饰的戾气、不厌恶他刻意露出的桀骜。
她宽宥他所有的倨傲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