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平城大学。
组间晨会结束时,导师看向喻见:“听你手机一早晨响了好几次,快去接吧。是不是你弟弟又和别人打架了?”
导师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起来,喻见有些脸红,拿起手机,匆匆躲到楼梯间。
点开屏幕,果然是熟悉的,派出所小刘的电话号码。
不过按着年纪,小刘现在已经是大刘,从职务来算,还要叫一声刘队。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你弟弟早上又和东边那帮小孩儿干了一架。都没伤着,没破皮没流血的,我教育了两句让他去上学了。但我看他那样子挺不服气,你这个周末要是回来,多少再和他谈回心。”
喻见就知道是这样:“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刘队。”
“叫什么刘队,这就见外了啊。”刘队在电话里笑,“行了,我这边还有事,不和你说了。”
喻见挂断电话,回到大办公室。
导师还没离开,见她进来就摇头叹气:“我刚还和你师姐说呢,咱们这帮人天天围着孩子打转,整天把小孩研究来研究去,结果自己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管不住。”
喻见听了这话也无奈:“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和奶奶他们要担心死了。”
当年高考后,喻见以市理科状元的成绩顺利进入平城大学。没有去读最热门的金融或者计算机,而是选择了相对不太好就业的心理学。
本科毕业,她又报考了现任导师的研究生。导师的研究方向是幼儿和青少年心理发展,组里的师兄师姐也基本都是这个方向。
所以说一句成天围着小孩儿打转并不为过。
“行了,既然人家都打了电话,你就回去看看吧。”导师脾气好,平时对手下的学生也很不错,“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再回来。”
喻见不太好意思,还是谢过导师:“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去年入学的小师弟在一旁打趣:“老师最偏心师姐,我们的待遇加起来都没师姐好。”
“你要是和你师姐一样招人疼,我也偏心你!”导师笑着点他,“别的不说,你那英语水平先向你师姐看齐吧,省的每次都求着师兄师姐帮你改论文!”
喻见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导师夸赞她的英语水平,脚步一顿。
随即,若无其事向外走去。
出了学校西门就是地铁站,喻见乘上去往老城区方向的五号线。
五月初,天气还不算很热,但地铁里已经开了冷气。不是早高峰,车厢里的乘客不多。
喻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窗外隧道里的广告牌,又想起出校前导师说的话。
今年是研究生在读的第二年,除了被福利院的孩子叫姐姐,喻见也成为了其他人口中的师姐。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不觉间,喻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要请家教专门补习英语的小姑娘。
她的口语和书面写作都很棒,有时组里的师兄师姐投paper,甚至都会专门找喻见帮忙润色成稿。
可偶尔,深夜里,当喻见翻看英文文献时,也会想起某个种着洋槐,葡萄藤结满果实的小院。
堂屋暖黄的灯光下,有个少年曾经站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带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分析长句。
池烈已经离开了六年多。
还差两个月,到了今年七月份,她和他就有整整七年没见过面。
将近七年的时间里,和当初说过的一样,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甚至都没办法从别人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那个眉目锋锐、神情冷淡的少年就这么消失了。
有的时候,喻见也会怀疑,或许池烈其实并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毕竟七年时光实在太长,每当她试图回忆高二那一年,能清晰记起的只有夏日刺眼阳光、聒噪蝉鸣,还有某一日被迫放在地上,最后融化了大半袋的绿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