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时女君还没有制服龙君,正是水国与翼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我在后山那条水边捡到他,问他叫什么,他答不出来;又问他从哪里来,为什么到这里,他就不回答。他尽量表现得冷静又坚强,但实际上在我掌心瑟瑟发抖,浑身羽毛都是湿漉漉的。”
灵瑾听得愣神。
她初次见到临渊的时候,他就有十几岁了。而且临渊比灵瑾要大一些,灵瑾想不到这些。
望梅先生注视着灵瑾的神情,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所以,当时我就想,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自我意志呢?
“无论他在想什么,都不是他自己想的;无论他打算做什么,都不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大人灌输给他的。他这么一点点大,就算自以为是自愿的,也只是被他人操纵、用来实现他人野心的无助的傀儡罢了。
“我于是将他收留在药庐中,教他知识,抚养他长大。
“如果一定要有人告诉他世界是怎么样的,那不如由我来告诉他;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教他怎么做,那不如由我来教他。
“他们可以塑造他的过去,将他送到这里来。但我,可以塑造他的将来,再让他自己决定应该去哪里。”
灵瑾听望梅先生这么说,似是有所触动。
她不禁道:“先生真了不起。”
“这不是了不起。”
望梅先生呵呵笑道,语气淡然。
“只是我活得年份长了,见得多了,知道什么地方该进,什么地方该退罢了。”
但灵瑾想到心中那种可能性,还是有所迟疑:“可是,若他真是……那对翼国来说……”
灵瑾还未说完,望梅先生已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公主不必烦忧。”
她温和地说。
“我有我的立场,公主有公主的立场,公主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扰。”
灵瑾问:“先生不会感到担心吗?”
望梅先生笑了起来,道:“你与寻瑜的术法修业,是我教起来的;女君和大祭司当年的术法修业,也是我教起来的;包括你父母,你父母的父母,女君的父母,还有他们父母的父母,全都是我教起来的孩子。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女君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应该有自己判断的权利,我也相信你们的判断。有些事本身也不应该一直隐瞒下去,注定要有一个结果的。比起干扰你们,我更想静观其变,看看你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过……”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怅然地看向天空,笑了笑。
“不过,今天能看到临渊用双腿走路,我真是高兴啊。勾起了很多久远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
灵瑾疑惑地问:“当年那个时候?”
望梅先生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太小,以前的时代对你们来说太久远,已经不知道了。”
她满脸和蔼,又摸了摸灵瑾的头,面露怀念。
她说:“我出生在上万年前,在我小的时候,三族还未分裂成三国。那时,所有人都住在一起――翼族在树上筑巢,兽族在地面打洞做窝,水族栖息于水中。
“翼族帮兽族和水族报晓鸣时,水族净化水源、取来水底矿石,兽族经商贸易,三族互相帮助生活,人们对这些都习以为常。水族并非天生能在陆地上行走,翼族和兽族帮助水族的孩童初次上岸,也是很常有的事。
“只可惜……如今,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了。”
望梅先生说着说着,微笑着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有时候,我也会缅怀过去。真希望回到当年,彼此间什么争斗都没有的时候啊。”
灵瑾闻言,若有所思。
这时,望梅看向了灵瑾,对她说:“瑾儿,临渊是我亲自看大的,在我看来,他本质不是一个坏孩子。但你怎么想,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灵瑾愣了愣。
随后,她对望梅先生郑重行了一礼,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望梅先生含笑,对她谦然点头。
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