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乞丐死了,我觉得自己得找个人来养自己,而且我想过的好一点,于是就看上了两条街外的富商,他们无儿无女,一生行善积德,是个好人,我装作快冻死在他们门口,他们就真的收养了我。小城主,那时候我才两岁多。”
“甚至,”他动了动嘴,难以启齿一般,低声道:“在佛宗找到我之前,我怕养父养母如果有了亲生孩子之后会不要我,已经动了怎么能不让他们再有孩子的念头……那时我四岁,但幸而我四岁,满脑子卑鄙无耻的念头,没有实施的能力,也不知道将这念头付诸行动要做什么。”
“但是,”他闭了闭眼睛,“若是我当时不是四岁,而是十四岁呢?四岁的我凭借直觉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十四岁的我就有了将它们付诸行动的能力了。”
年朝夕第一次听净妄说这些。
这是一个,她从未曾了解过的净妄。
她眼中的净妄好赌不假、心眼小又六根不净不假,但哪怕如此,他从未真正做过越界的事情,甚至有时候比大多数人更慈悲。
他是个好和尚。
这时的他却说:“你看,没人会教一个几岁的孩子阴谋诡计,但我对这些无师自通,我天性就是如此,我生来自私自利冷漠奸诈,如果佛宗没把我找回去,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年朝夕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你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净妄想了想,说:“忘记了,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成了整个佛门希望的时候吧。”
人之所以能为人,就是因为理智能压制本性,而当本性被压制之后,他才不是一个只被本性支配的野兽,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其实很感谢佛宗,这个宗门再怎么糟糕,最起码也没让他就这么万劫不复下去。
他笑了笑,说:“我现在依旧是个不怎么样的和尚,我自私自利,睚眦必报,毫无出家人的宽容之心,如果有人妨碍到我,我也只会想着以牙还牙,而不是割肉喂鹰,我……”
“不是。”年朝夕突然打断他。
净妄一愣。
年朝夕抬起头,毫不客气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妄自菲薄的毛病,净妄,你睁大眼睛看看,哪怕你继承了舍利魔性的一面,哪怕你生性自私成魔,但有几个生来如此的人能以理智压制自己的本性?”
她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别说你只是继承了魔性,就是你生来是魔,你能做到这一步,也比大多数人要强,从魔渊走到光明下,又在光明下生活了几百年的人,那还叫魔吗?”
净妄一时间怔愣。
但他没能怔愣多久,因为舅舅过来了。
年朝夕有些讶异,正准备问他怎么跑这里来了,却见舅舅铁青着脸说:“兮兮,那个臭小子去追那逃跑的和尚了。”
年朝夕一愣。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舅舅牙疼似的说:“我追上去想把他带回来,然后把两个人都追丢了。”
年朝夕:“……”
……
雁危行在四舍崖上找到了净释。
找到他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红衣男子就站在他的身边,佛宗内因为净释的叛宗大乱,净释却正在四舍崖上和那红衣男子谈笑风生,两个人背对着他。
那红衣男子身上魔气浓郁。
雁危行淡淡的看了一眼,随手甩了甩剑,走了出去。
那红衣男子似乎是先发觉了有人出现,微微一笑,道:“佛子,看来你警惕心有所下降啊,居然被一个小尾巴……”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瞬间面色大变,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还在悬崖边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摔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