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怒吼出,其实他和格兰德尔都只是她手里的工具这句话之后。
她不知道那时候蒂亚戈为什么要停下来,或者说,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忽然停下来。
能轻易猜到对方未说出口的担心,蒂亚戈笑着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回答:“如果你是指会由此真的顾虑到你身上,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不过,他确实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得拜托希尔维杜去帮我确认一下。她最近正打算回到原世界,毕竟……”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一下,然后才接着继续到:“毕竟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了,也许很快就要。”
柏妮丝沉默着,忽然问:“你真的不这么想吗?我是说……他说的那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是吗?我之前也不记得我曾经……弄伤过你,所以……”
她是真的有焦虑过,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可这个念头本身是如此可怕,即使只存在了刹那也足以让她心存阴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想到她同样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对蒂亚戈造成过那样伤害的缘故。
“可在你的记忆里,你并没有做过这些,对不对?”
“是的,只……”
“那么。”
他打断柏妮丝的话,食指轻轻按在她微张的湿红嘴唇上:“我相信你,这就是我最后也唯一会说的话。”
也代表着无条件的偏袒与信任。
如此珍贵又奢侈的东西,胜过她曾见过的所有财宝的总和。
在那种温柔泛滥开的悸动驱使下,柏妮丝试探性地握住蒂亚戈的手,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脸颊,让他的掌心贴抚着她的侧脸,感受着那种来自对方的温凉体温正逐渐蔓延到心口处,沉默而缱绻。
没来由地,她忽然想起蒂亚戈曾数次对她说过的话: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
一个连时间都会感到无力的厚重存在,没有尽头,没有终结,也没有生或死的区别。对柏妮丝而言,这听起来完全是恐怖多过浪漫。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当她再想起这句话时,除了依旧会有的畏惧情绪以外,一些略微的期待也逐渐萌发出来。
“都会好的。”蒂亚戈凑近对方,和她亲昵地耳鬓厮磨着,嗓音轻柔到诱惑,“别担心。”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抬起头看着对方,眼带困惑地问到:“所以,你是从怀亚特的话里想到什么了?”
“只是一个有可能的猜想而已。”蒂亚戈摸摸她的头发,偏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彻底确认以后再告诉你。”
“现在不能说吗?”
“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就这么告诉你,不是会让你受到误导或者多想吗?”
“……好像也是。”
她确实是那种很容易就过度紧张的水母,这一点,蒂亚戈似乎比她自己更清楚,也总是自然而然地优先照顾着她的感受。
倒是反观自己,似乎在了解对方这一点上,实在做得相当没眼看。
过于心虚的感受,让她在吃完夜宵准备各自回去休息,却忽然听到蒂亚戈半开玩笑地提出能不能多陪他一会儿的时候,竟然真的转过身,还朝他点了点头。
大概确实是太累了的缘故,两个人没聊多久,柏妮丝就发现蒂亚戈已经抱着自己睡着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曾经那尾乖巧可爱小人鱼的影子,柔软干净的纯粹。
不知道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看了多久后,柏妮丝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
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张过于让人无法拒绝的漂亮脸孔,她刚试着挪开蒂亚戈搂在她腰间的手想要起身,沉睡中的人鱼忽然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威胁,立刻摸索着将对方抱回怀里。
鱼尾不安地摇曳着拍出一串串水泡漂浮开,不等柏妮丝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它直接缠绕上来,挤进她的双腿间。冰凉如玉的鳞片毫无阻碍地紧贴着她的腿部肌肤,带来轻微的战栗感,软而灵活的尾鳍像是某种冷血生灵的舌头,一寸寸滑过她脚踝,将她困在鱼尾的桎梏中。
“冕下……?”她试着叫了对方一声,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然而换来的除了鱼尾如撒娇般无意识地轻微磨蹭外,没有任何反应。
“冕下?”她又叫了一声,仍然只有沉默。
“……蒂亚戈,你醒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叫出对方的名字时,她才意识到,似乎上一次这么叫他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