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们的性格相对高傲温和,不屑于和一个普通人类起冲突,但也面色不善地望着她的方向,好像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和柏妮丝一伙的异类叛徒。
“你们……”
丽贝卡后退一步,忽然感觉有些许微风从身后吹来,紧接着,本该属于炽天使的雪白六翼在她身后猛然舒展开。
她回头,看到加百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地精们,语气如同隆冬纷飞漫天的冰雪,透着种干净直白的冷冽:“任何扰乱神诞庆典的生灵,就地处决。”
说话间,原本安静守卫在侧的潮灵也迅速游窜而出,和其他同时列队排开的许多守卫军一起,共同忠诚无畏地守在神坛下方。
短短片刻间,事情的发展就完全超出了柏妮丝的预料——或者说,就像她一开始曾担心过的那样,虽然起因完全不同。
她很快转过头,正打算朝蒂亚戈建议直接收回神眷,顺便也让她离开庆典,这样对大家都好。
却没想到,蒂亚戈似乎并不觉得此刻的情况是需要立即缓和的,反而只轻一侧身,重新望着面前无数愤怒不已的海洋生灵,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神色,甚至连语调都是沉静平稳的:“那么,神眷的归属究竟该谁说了算呢?”
他话音刚落,柏妮丝忽然轻微地打了个抖。不是因为别的,只单纯感觉似乎整个海洋的水温都在瞬息间便下降了许多,连带着水压也明显增大,甚至呼吸都比以往更费力。
薄薄的冰霜覆盖上周围的空气通道,视线里的一切都被朦胧上令人不安的苍白。遥远的水域深处,阳光被挤出水下空间,浓重的阴影跌重而来,将所有生灵的情绪都掩埋进去,安静到可以清晰听见水流从耳边缓缓擦过的声音。
“怎么都不说话了?不是要讨论这个神眷究竟该给谁吗,为什么不继续?”蒂亚戈淡淡开口,注视着神坛下无数因为惊惧或迷惑而彼此拥挤在一起,匍匐在水底簌簌发抖着不敢出声的海族,语气并不比此时海水的温度暖热多少,反而更加冷淡。
“神眷是至高神对万物生灵的慷慨与恩赐,能够决定神眷归属的也只有至高神自身的意志。”
希尔维杜说着,和其他天使一起迅速单膝跪地,淡金长裙流泻如盛开的花朵,承接着自头顶照耀而下却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微弱的夏日光辉:“荣光佑万物,沧海育众生。以此生信仰为誓,愿舍去腐朽形体,化为光辉,融作浪花,追随冕下永存不落。”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彻底消弭在海水中,周围的其他生灵也已经跟着希尔维杜纷纷跪地祈祷,高声呼喊着同样的誓词,态度狂热到让柏妮丝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以此生信仰为誓,愿舍去腐朽形体,化为光辉,融作浪花,追随冕下永存不落!”
她呆了半秒,本着“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直接加入”的原则,正准备朝身旁的人鱼跪下行礼,却被对方伸手扶住。
“你不需要这样。”蒂亚戈说,“以前,现在,从今往后,都不需要。”
柏妮丝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神眷……”
“我自愿的而已,不是你的问题。”他回答,语气轻描淡写,读不出多少清晰的情绪,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有些摇摇欲坠,
自愿的。
所以说,裸海蝶选中自己,确实不是凑巧?
柏妮丝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回想起刚才希尔维杜说过的话。
神眷,总会降临在备受神祇偏爱的生灵身上。
偏爱的……
这个词让她有些恐惧,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被对方察觉到后,犹豫片刻后还是顺从地放开了她。
“我……我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柏妮丝听到自己声线僵硬地朝蒂亚戈说,“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谢谢冕下。这个神眷,您还是给其他生灵吧。”
说完,柏妮丝几乎是逃命那样地离开了海底。
这样做其实是特别没礼貌的,她当然明白这一点。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逃跑,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正她都已经背着恶毒海巫的标签了,逃跑这种虽然可耻但是又格外有用的招数简直不用白不用。
抱着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柏妮丝独自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逛着。期间,她有试着去慢慢理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里。
然而只要一涉及到和蒂亚戈有关的情节,所有逻辑链就会自动崩溃,进而陷入一个完全无解的死循环。
站在一个人来车往的街道拐角处,柏妮丝没有再继续往前,只是傻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红绿灯,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个被她有意无意逃避过许多次的问题。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不切实际,可比起这个问题本身,蒂亚戈的态度才更加让人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把神眷这种东西如此自愿地交给自己?难道他不害怕自己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吗?
还是说……他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柏妮丝有些心虚,觉得这个解释要是放在以前还能说服自己,可现在再这么想就有点过于苍白了。
因为蒂亚戈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如果他想报复自己,他有许许多多的方式,而不是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