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即使警卫处似乎已经注意到我,但这也在我一开始的考虑范围内。”
兰伯特回答,嗓音有种刺耳的低哑:“毕竟这里是警卫处与海洋观测中心的总部,我想要在这里不着痕迹地行动确实会非常困难。”
“那你为什么要用灵魂去和神灯做交换?”柏妮丝不解地问,她刚才下意识地就以为对方一定是知道了这场婚礼的真相,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依旧执着于想要破坏它,所以才会这么做。
“警卫处的介入会让我无法再继续做我之前做过的事,再加上这场恰到好处的婚礼。”兰伯特微微一笑,“我知道他们已经将我纳入了监视范围,而神灯也知道。所以它提出了以灵魂为交换条件,帮我做成最后这件事。”
“最后?”
柏妮丝重复着,很快回想起那部歌剧里男女主人公的结局,旋即明白过来:“你是打算和我同归于尽?”
似乎是对于柏妮丝的用词感到有些不太赞同,兰伯特在沉默着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说:“一半一半吧。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说着,他站起来,走向一旁的唱片机,将一张搁置在旁的黑胶唱片放上去,仔细放好唱针。
柏妮丝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这才发现,这是间颇为宽敞的屋子。从装潢到每一处的摆设细节,都充斥着浓郁的原世界北境城镇风格。
全石料的炉壁外圈用油亮干净的红漆木料包镶着,木制的天花板边沿都是精细的雕刻,地上铺着的地毯似乎是某种厚实的兽皮,即使穿着高跟鞋踩上去也寂静无声。
还有墙壁上的那些画像,摆放在周围书桌上的一些羊皮纸和羽毛笔,以及窗外的朱红色屋檐。
她意识到什么,但是并不完全确定:“这里是你按照你原来的家重建的吗?”
“是这样,不过很抱歉现在不能带你去参观,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或者说最后一个交易。”兰伯特说着,将唱片机启动,铮然凄怆的大提琴声立刻响起来
柏妮丝曾经在蒂亚戈的办公室里听过这个曲子好多次,据说是出自一位非常著名的奥地利古典音乐家,reie,k626-criosadiesil,安魂曲。
“跟我谈交易?”柏妮丝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浅绿眼瞳如同翡翠般清晰映照出对方的模样,“你确定?”
“我还没说用什么筹码呢。”兰伯特笑起来,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反而因为脸孔的诡异变化而显得极为吓人。
不知怎么的,柏妮丝忽然想起了乌苏拉,想起她在被自身的海巫魔力完全异化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甚至更加可怕。
说不定,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她恍惚一下,在那股熟悉的恐惧感再次蔓生出来以前,迅速眨眼掩盖过去,问:“你想赌什么?”
“一条命。”
他说,语气放得柔和又缓慢,一字一句说出来堆叠成无形的压力:“我手上有一个人类女孩。”
听到这里的时候,柏妮丝基本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同时也感觉到一阵无比烦闷的头痛。
做个正面人物真的太难了,随便抓个不认识的人都能要挟他们,偏偏还不能坐视不管。
“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虽然有了神灯的允诺,但我还是希望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最好充分到即使计划失败,我也能让警卫处暂时放过我。所以……”
兰伯特说着,定定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只能荒原般死寂的压抑:“这个筹码怎么样?”
“还不错。”柏妮丝不冷不热地评价到,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气定神闲,“不过她现在在哪儿呢?你并没有给我看到任何能够表明,你手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质的证据,就算我想同意这场交易也很困难啊。而且,你是怎么绕过警卫处的监视的?”
毕竟空手套白狼这种事,她以前干得多了。如今处境颠倒过来,她当然也得首先确认对方手里的筹码是否是真实的。
像是并不意外对方的疑问与要求,兰伯特在笑笑后,很快带来了一个能够监控指定地方的水晶球。
柏妮丝认得这种东西,她自己也有不少,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以及如何造假的手段。
很快,水晶球亮了起来,逐渐浮现出的画面中有一个被扣锁住双手,囚困在方形玻璃缸里奄奄一息的白衣少女。不断有细细的水流从玻璃缸顶部的孔洞内流淌进来,积蓄起来的水已经淹没到了少女的膝盖处,黑色的长发黏腻在身上,遮住她的脸。
也许是已经挣扎过许久,柏妮丝注意到她被手铐铐住的手腕处出现了许多非常明显的红痕,有些甚至已经破皮流血。
若有若无的沙哑哭声与求救声从水晶球里传出来,一声一声,哀求着看不见的刽子手能放过她,为此她可以做任何被要求的事,既保证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更不会意图报警。
“我想回家……我求求你了,我只想回家,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去……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绝望到崩溃的哭喊,所有的挣扎与踢打都是无济于事的,除了让她手腕上的伤口恶化以外,改变不了任何现状。水流依然在不断注入,滴落在她的头发上,沿着她的手臂和身躯融入到齐膝深的水中。
“我不想死……求求你了,不管是谁都好,救救我吧,救救我啊——!”
柏妮丝默不作声地看着水晶球里的少女,一种极轻微的颤动蓦地出现在心底里,连视线也跟着模糊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