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桩意外的发生,却让雷恩斯发现这个决定暂时不是他自己可以做下的。
第二天,雷恩斯便察觉提炼和隔离“扼杀者”的仪器出现了一丝隐秘的裂纹。
而配合“扼杀者”这种凶猛的毒药使用,如果没有完整的仪器,他自己也将可能陷入毒性的泥沼。
分析原因,这竟与放置在压缩了空气的储物砂砾中过久有关——法力场使压力失常。
“……再等等吧。”
雷恩斯只能做下这个决定。
而不知怎地,他内心深处竟似乎有什么一直紧绷的东西松懈了下来。
……是的,莱拉·奥利维很危险,他也想全身而退。
这种事,还是等有百分百的把握再做吧。
……
三月的柯塔林,不再下雪,寒雨纷飞。
一场早春之雨后,满城的建筑却都装点上了花卉、松针叶、白羽毛铸成的花环,街巷的角落则立起了纯白砂砾粘成的雪鸦雕塑。
“圣鸦日”,这个起源于深渊北部领地厄尔岭的节日,为纪念以雪鸦为家徽的克兰兹家族在两百年前征服“极寒之岭”而诞生。
“……克兰兹家族可是少有的能和古根海姆并驾齐驱的旧族。而领主的母亲和小尊主都来自这个家族,所以,柯塔林也会过这个纪念克兰兹的节日……”巫医乐呵呵地絮絮叨叨。
雷恩斯的目光却再次落到了窗台下。
主塔的四周点缀着松针林和白羽旗帜,如同白雪依旧。而在森寒的叶香中,深渊青年们依旧进进出出。
——那些都是传闻中莱拉·奥利维的情人和预备情人。
而最近,雷恩斯敏锐地观察到,这些人出来时身上竟都多了几样相同的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朵雪白的玫瑰,有人插在肩膀上,有人则风骚地叼在嘴里——这种细节雷恩斯本不想关注,奈何他们的傻样太起眼了。
而另一件,则是一件沾着白羽、绣着花瓣图腾的锦帛,卷过他们的胸腹,让他们沉闷的盔甲多了分色彩。
或许是注意到了雷恩斯的目光,那位巫医又热心地说了起来:
“……嘿,那朵花呀,叫作‘白翎花’,是北领地盛产的花,因为与它相关的还有个爱情传说,也被称为‘情人之花’。然而,这个节日更多代表的是一种祝福。
“而他们身上的是‘嵌羽锦帛’……嘿,这个东西就有门道了,在北地,只有高位者能赐予低位者,通常代表着情|爱方面的暗示……传闻中,拥有它,当晚就能进入高位者的帷帐。”
“也正是这样,大家通常流传,有了它就有了成为高位者情人或副夫的希望了哩……”
“……”
雷恩斯听巫医说完了,却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问了句:“……副夫?柯塔林不是已经废除多偶制了吗?”
“哦,是的。”巫医老先生道,“不过,身为领主,虽然法典上说只能拥有一个配偶,私下自然是可以养些情人的,深渊的老爷们都这么做呢。”
雷恩斯闭了闭眼睛。
“……谢谢你的解答。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合上了书页,走了。
……
这段时间,莱拉·奥利维雷打不动地定时造访。而在圣鸦日那天,雷恩斯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推迟到了第二天才来。
寝居的外间厅室再次摆满了南境风味的佳肴。但莱拉这次前来,不过刚走入,雷恩斯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下颔攀着倦怠,面若寒霜,竟让他想起了他在柯塔林监牢初见她的情形。而她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长桌的一端,似乎没有先说话的念头。
……这和前几次不一样。之前,莱拉总是形容温和,哪怕他不回话,也会找些话题,似乎真如她所说,要照顾故人的亲人。
然而,现在的莱拉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直到侍者为她在银角酒杯斟满酒,她才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杯壁。
她懒洋洋、毫无礼节地发声了,“德威尔阁下,我今天没有胃口。请你帮我喝了吧。”
请求的话语,但她明显没有任何请求之意,声音中反而充满了冰冷和独断。
雷恩斯微微张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