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明懿初次见到江鹊那天算不上太愉快。
他刚从家里跟沈睿言吵了一架——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吵架,因为永远都是沈睿言冷漠地命令他做什么,目的一定是讨沈邺成的欢心。
他倒是想吵,闷着一肚子火气,但沈睿言也从来不跟他多说什么,事情谈完送客。
今天也是他倔脾气上来了,沈睿言大概是工作不顺,一个水杯砸过来,碎在他身后的墙上,玻璃片擦过他的脸,秘书匆忙地给他找了个创可贴,沈明懿接都没接。
沈睿言冷哼一声去开会了。
沈明懿也不是那吃委屈的主,趁着沈睿言走,他抓起他桌上的文件,一把火点了扔在地上,火烧了个精光,秘书惊惧,他一个眼神扫过去,谁也不敢多说话。
沈明懿从沈睿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淮川又下了一场小雨,马路上车来车往,却又没来由地显得寂静。
宋泽贤给他打了个电话,喊他过来。
电话那端是喧闹的声音,沈明懿拦了一辆车,他无端烦躁。尤其是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正在跟女友打电话,在他进来的那个瞬间才挂断。
沈明懿说了位置后就一言不发。
司机找了几个话题,见他一声不吭,便也沉默下来。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大概也觉得压抑,就落了车窗。
淮川的夏天总是连绵不断下小雨,停停下下,反复如此,空气都潮湿起来,路边的摊贩又重新营业,也恰好是路过一所学校,那出来的学生都差不多跟他一样的年纪。
可他清晰地明白他们不一样。
沈明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司机想提醒,但从前视镜里看他脸色不太好,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到了地方,沈明懿下车,门口的保安和大厅里的经理都要恭恭敬敬地对他弯腰点头,喊他一声“沈少爷”。
沈明懿冷着脸摁了电梯。
也是在关门的那一刹那,他无意看见经理的脸色夸下来。
关于一些非议,沈明懿听多了,诸如什么——
“不学无术的混子”、“顶着个沈姓的垃圾”、“谁不知道沈明懿没爹妈管啊,就是仗着沈家为所欲为”、“等沈老爷死了,沈明懿就是丧家犬”……
起初是听不得这样的话,他确实也仗着这个姓为所欲为,他打架下手狠,又有沈家兜着,所以也没几个人真敢惹他。
这也是沈明懿的世界法则:别人惹他他千倍奉还。
沈明懿推门到了包间,里面乱哄哄的,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狼狈,他扫了一圈,兴趣缺缺,但是看到角落里一个女孩,年纪不大,头发扎着,身上也是有些松垮的校服。
沈明懿没在学校待过几天,沈睿言已经给他做好了计划。
他心里始终有那么一小片地方,像是他的自留地,他在暗处寂静地羡慕别人的十八岁。
几个混混样的人凑在那个女孩身边,时而放声大笑,说一些难听的笑话。
沈明懿走过去,让其中一个滚开,自己往那一坐。
几个人都不敢惹他,自觉挪到了另一边去。
沈明懿倒了一杯酒,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女孩。
“谢谢你。”
她小声说了一句。
沈明懿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视线看了一眼。
角落里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缩在沙发的一角,一张小脸干瘦,更衬得那双杏眼很大,她眼底写满了害怕和一点感激,眼神也不敢和他对视,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沈明懿嗤笑一声,只当自己听错了。
还没人跟他说过这三个字。
包间里喧闹,宋泽贤过来跟他说了句话,沈明懿也敷衍。
“你脸上怎么弄的?”
“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