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元良的到来并没有在川辽县留下一点涟漪,徐覃依旧一如既往地废寝忘食,底下的官吏们虽然暗暗叫苦,但毕竟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他们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毕竟他们的长官徐覃,看起来比他们过得还苦。
既有长官以身作则,底下的官吏们也只能跟着干了。好在两年前,县令大人的友人林举人来看望大人,由于被县令大人消瘦到没了人样的身子所震惊,林举人苦口婆心地在县令大人耳边絮叨劳逸结合的重要性,在林举人的督促下,县令大人终于学会了休息,也不硬性要求所有官吏们都陪着他加班到深夜了,而是改成了轮休。
可惜,林大人离开了两年,县令大人就故态重萌,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每天熬夜到天明,却也几乎是四更天才睡……
而官吏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幸好自打两年前林举人来过这里后,徐大人似乎稍微学会了“体谅”这种情绪,对下属要求也未有那么严苛了,治理县城的手段也温和了些。
不错,虽然新进来的官吏们私底下天天都在骂徐覃不做人,虽然那些商贾们每天都在不满徐覃的重税,虽然县里的民众们整天都畏惧于衙内颁布的严酷刑法。
但经历过徐覃更深一步压榨并了解徐覃当时部分计划的老人们明白,徐覃,完全可以更不做人一点。
在徐覃原本的计划里,法律甚至更严苛,而那些初期来到这里的商人们,根本不会还保留着过去的部分优惠,税甚至会更重,因为徐覃一开始,打的就是卸磨杀驴的主意。
若是商人们知道徐覃原本的计划,怕是要对现在的处境感恩戴德了。
官吏们像一台台机器一样攥写一篇篇报告,核对资料。
唉,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徐覃可不知底下人的想法,或者说,就算是知道了也并不在意,他依旧在仿佛不知疲惫地工作着。
算算时间,徐覃已在川辽县当了三年县令了。
外放官员三年一大考,徐覃这三年间,每年的绩效评级都是“上上”,在这场大考中,自然也是优等,成绩优异。知府上官全数月前便将牧远府各大小官员的考核成绩上传给中央了。
数日后,徐覃收到了一份从京城传来的用黄色绫纸书写的任命书。
“……今川辽县令徐覃,于此任职三年,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特任命为中书舍人,即刻上任,钦此。”
听到这个消息,县衙里的所有人都心花怒放,甚至喜极而泣。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苍天有眼呐……”有少年早衰的小吏望着天,泪流满面。他不过才来县衙里两年,两鬓便已经染上了白发。不过好在,这无情严苛的徐县令,终于要离开了!
县衙里面喜气洋洋,唯独徐覃,依旧是阴恻恻的样子,面无表情,无喜无悲。他看完公文,就把它放到一边,继续工作去了。
一日未卸职,他就一日不放松。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虽然心里欢欣雀跃,但大家都没敢去徐覃面前。按理来说,被调回京城升官,对徐覃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作为下属,他们理应恭喜道贺,可看着徐覃永远都是阴恻恻的脸和可怖的眼睛,官吏们便忍不住退缩了,只能在自己心中暗暗高兴。
只有同样是三年前被派到川辽县扶贫的县衙主簿朝徐覃道贺,
主簿看着徐覃,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
现在徐大人也要离开这里,去京城了……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啊?
想着想着,主簿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还有几分艳羡。
这时徐覃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触到徐覃的视线,主簿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战战兢兢地朝徐覃告辞了,
很快,徐覃任期已满,即将升官去京城的的消息就在川辽县传开了,县城里顿时沸腾起来。
“哈哈哈哈哈,今天咱高兴,哈哈哈哈,来,喝酒!不喝酒就不是兄弟!”
“来兄弟们,干一碗!”
“娘,徐大人离开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随便出城玩了?”
“这位徐大人总算是走了,我们做生意也不用那么惶恐,生怕犯什么错了……”
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但也有少数人开始担心。
“走了这位徐大人,谁知道下一个县令是什么性子的呢?”一位老人忧心忡忡。
“放心吧,爹,总不会比现在要差了……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犯什么错,头上到处都是条条框框的律法,一不小心就要挨板子……”
“瞎说什么呢?”老人瞪了男子一眼,“若是没有徐大人,川辽县可没今天的日子!说不得我们父子俩就得饿死,你也娶不上媳妇,过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