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是有感情的。哪怕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哪怕爱情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但她早已融入他的生命,成为他的一部分。失去她,他会像断了臂膀和腿脚,迅速衰老至少二十岁。
“玛琳。”他走到沙发边上,半蹲在她的面前,动之以情,“是我失言了。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请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重蹈家族覆辙。告诉我不是这样,玛琳,告诉我你没有在做那种事情。”
提及林德家覆灭,并没有让玛琳皇后露出半分动容。
她不眨眼地望着前方,面孔板得像一张冷冻过的扑克牌。
这是撒伦十七世最痛恨的样子。
从少女时偶尔不理人的娇俏,渐渐变成了这副铁石心肠、铜墙铁壁的模样。
他宁愿她大吵大闹,然而她从来也不会如他所愿。
他深吸一口气,道歉:“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致歉。我不该那么说,说你孤寡,那不是诅咒我自己,以及我们的孩子吗。”
他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他没抱什么希望。他的妻子若是好哄,他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没想到的是,玛琳毫无光彩的眼睛竟然缓缓动了一下。
“维恩。”她的声音十分空洞,“三年前你忽然想起了我们的相识纪念日,特意给我找来了一条绝无仅有的项链。那半年里,先是闻泽死里逃生,再是丈夫重燃旧情……我曾以为人生是一个圈,到了老时,又可以回到少年的无忧无虑。可惜啊。”
他的手刚刚扶上她的手背,动作忽然顿住。
“维恩。”她冷冰冰地笑了起来,“疯的是你。不是我。向同类发射黑弹的人,自古往今,只有你一个。”
还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瞳仁瞬间收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戴着项链见过闻泽之后。”她动了动眼珠,盯着他,“是不是很欣慰,知道丈夫要害自己的儿子,我一声也没吭,背下黑锅,帮着你削他的权,给他下绊。”
“你不希望见到父子相残。”他艰难地咽干唾沫,实话实说,“但是玛琳,你知道他的心中充满叛逆,他反对帝国殖民开发大计,对那些低劣卑贱的土著民满怀同情――一旦有机会,他必定走上林德的老路,你明白吗?他会成为帝国的叛徒,成为人类的叛徒!”
说起这件事,他有些激动。
“你走吧,我累了。”她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至极的微笑,“与其在我这个手滑人士的宫殿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去查一查,当心明天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我的陛下。”
听到“手滑”二字,撒伦十七世彻底放下了心。
他的妻子异常高傲,绝对不会说谎。
“不是你就好。帝国铁军,神挡杀神。”
他起身,大步离开这间角落发霉的宫殿。
玛琳怔怔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他,而不是那个生怕被雄壮的后代夺走大权的可悲老人。
深黑的宫廷大门阖上之后,一处没被陛下掀帘的厚重窗布后面走出一对双腿发软、两眼发直的青年男女。
几大家族世代通婚,林德公爵的正牌夫人姓孟兰,是当今那位白银公爵的姐姐。孟兰晴从小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和林德家、撒伦家的长辈都走得很近,这也是为将来的联姻打好基础。
得知皇后差一点对着郊区发射黑弹之后,近来日夜不停地调查手滑事故以致患上了职业病的孟兰晴第一反应就是又增加了一个新案例。
她和表弟覃飞沿碰了个头,想办法联络上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的玛琳皇后,进入她的宫中探望。
结果……这位沾亲带故的长辈让他们两个藏在窗帘后面,听到了这么一番非常要命的对话。
孟兰晴还能勉强维护风度,覃飞沿就只能拽一步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