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快到新年,因着吉利的日子,棘手的事情都差不多解决,事务组给易阿岚等四人都放了三天假,一如严飞曾经对易阿岚说过的,过年的时候你会和家人在一起。
肖昊几乎是在宣布假期的当夜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归心似箭的他当然不知道有几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在暗中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孟起第二天上午也收拾行李走了。
而易阿岚因为家人都离得很近,磨蹭到中午才准备回家。等走到门口,周燕安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易阿岚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小儿女情态。不过是分别三天而已,肖昊不止一次嚎过三天假期太短了呢。
然而等到易阿岚开着事务组提供的轿车接近他妈妈和奶奶所在的军属医院时,他才更为颓然地意识到,之前凝滞不舍的脚步,根本缘由在于,他明知道周燕安新年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过,却没有想过邀请周燕安去他的家里。他如此懦弱,不顾后果地贪恋爱情的甜蜜,却根本没有勇气向妈妈坦白他和周燕安的感情。
周燕安或许早已看穿了这一切,他只是始终保持微笑,给予易阿岚耐心、温柔和亲密,而不去索取什么。或者说,他认为他已经得到足够的了。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后,易阿岚趴在方向盘上酝酿了许久,才让家人团聚的欣喜掩盖住强烈的懊悔和自责,带着笑意下车,快快乐乐地去见等得着急的妈妈和奶奶。
感谢周燕安最近频频展露他精湛的厨艺,使得易阿岚不必深陷家人认为你在外面过得不好看吧又瘦了的魔咒中。
易阿岚的工作具有保密性,家人对他的问话也只有笼统的顺不顺利、领导好不好说话、同事好不好相处,更多时候是易阿岚问妈妈和奶奶在这里过得习不习惯。正如易阿岚绝不可能会提上一个月的囚禁,妈妈和奶奶也不会说半句惹人担忧的话,寒暄便很快结束了。但一个让人眷恋的家庭的意义在于,不必费心思找话题维持表面热闹,生活的美好总是会琐碎之处争相涌现。
奶奶一口气端上许多为过年准备的手工点心,加了些植物色素,五彩缤纷。妈妈拿一对红灯笼,让他等会吃好了去门口挂上,再顺便把春联给贴了。
易阿岚嘴里还没咽下甜丝丝的牛乳糖,只得含糊地嗯嗯。现在,他感觉好多了。
第二天便是除夕,手机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收到拜年的消息。
易阿岚起得早,做完卫生后无所事事,随手扒拉下消息列表,给周燕安去了一条问候:你在做什么呢?
周燕安:准备晚饭。
易阿岚:哦,准备了哪些?让我也瞧瞧!
很快,周燕安发过来一张照片,能看到锅里正在炒的,和一旁清洗干净摆在盘子里待做的。粗略一数,至少有六七道菜,每盘菜色都很精致,各有搭配,因为还没入锅,颜色脆生生而鲜艳,显得热热闹闹的。
易阿岚愣了愣,去到自家厨房门口,看妈妈和奶奶在里面忙。明明这儿有两个人在——也不知是否正因为有两个人,厨房显得略有些杂乱,七七八八的调料瓶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排列整齐了,水槽边掉了些碎菜叶,没来得及收拾,剪完虾头的小剪刀也忘了归放原位……见他来了,奶奶笑得不见眼睛:“饿了吗?橱柜里有刚切好的卤肉,拈几片去垫肚子。还有两个菜马上好了。”
总而言之,不像周燕安照片里那样的整洁干净。
不知为何,易阿岚在照片里感受到的是寂静。他试图回忆起每次周燕安做饭时都像今天这样一丝不苟,然而再多回忆也无法推翻他此时内心的沮丧。
易阿岚握紧了手机,看向母亲岳溪明的背影,试探地开口:“有个同事留在组里过年,我看他一个人挺孤单的,我能把他叫到家里来一起吃年夜饭吗?”
奶奶问了一句:“他怎么不回家啊?”
易阿岚说:“因为一些意外,他家里只剩下他了。”
“哦,哦,可怜的孩子。”但奶奶没有“越俎代庖”尝试对易阿岚的第一个问题做出回答,也没有多此一举问那个同事是男人还是女人。
岳溪明停下片肉的刀,轻轻放在砧板上,转过身看易阿岚的同时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意味着她似乎要进行一场很正式的对话。
易阿岚已经开始后悔刚刚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