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日,天刚冷,妖怪们最艰难的时候,她不见了。晏潮生全身是伤,迷糊间听人说:“宓楚仙子离开了。”
他“唔”了一声,说到底还是有几分失望,他又只是一个人了。
几百年征战,他血统随之慢慢觉醒,收了青鸾赤鸢,遇见伏珩宿伦,还找到了母亲梦姬的残魄。她告诉晏潮生,你是相繇王族与妖族的希望,她用她的能力,一遍遍逼他回看当日被灭族的往事。
那些噩梦侵扰着他,她甚至让他体会族人魂飞魄散之痛。最痛苦的时候,他望向自己母亲,期盼从梦姬眼睛里,看见孩子受苦的不忍。
然而她冷漠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一派野望和执拗。
晏潮生便明白,有些东西,是他注定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又过去百年,那时候万事俱备,只差徽灵之力。他寻便八荒,都没有找到,直到有一日,在人间一处仙境,他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
然而仙境无主,徽灵之力稀薄四散,绝不是真正的纯净之力。
他如同一个猎手,冷酷地监视着苍蓝仙境。只待找到徽灵之力源头,便为他所用。
晏潮生不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一派天真地自投罗网,还把他当恩人。
他想要杀她,直接剜出心,梦姬却贪婪地说:“不急,她的徽灵之力已然不完整,待她淬心,再取心不迟。”
晏潮生觉得好笑:“淬心之痛,犹如万箭穿心,她受得了几回,又如何能自愿?”
梦姬望着他,笑了:“她会愿意的,她喜欢你。”
——她喜欢你。
晏潮生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如同在听一个荒诞的笑话。没人会喜欢他,纵使真的有意靠近,也是别有所图。
“让她爱上你,自愿淬心,为你收拢徽灵之力,助你一统八荒。”
晏潮生觉得可笑极了,他走到如今,连少年时残存的一丝悲悯情怀都已不见。他漫不经心问琉双,是否愿意嫁他。
他以为自己会像多年前,像宓楚那般,从她嘴里听到各种推辞的答案,没想到她眼睛亮亮的:“你会下聘礼吗?”
他说:“下。”
她用力点头:“那我嫁。”
后来晏潮生记不清那场大婚是如何完成,她像是快乐的小松鼠,什么都不懂,却又一本正经地指点他。
“娘亲说要花轿,还有桂圆枣子,嫁衣要大红的,不能水红,还有……”
他被烦得够呛,恨不得拽过来直接剜了心算了。
想想魔神之力,又容许她在自己身边碍眼。新婚第一夜,琉双蜷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晏潮生冷嗤看着她,以为她什么都懂,没成想什么都不懂。
桂圆硌着她,她在梦里,都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把一床乱七八糟的东西扫下去,她这才舒展了眉头。她长得极美,作为徽灵之力的载体,哪有不好看的。
晏潮生眯了眯眼,宓楚已经离开良久,他几乎记不清宓楚的模样,只觉得隐约有几分眼熟,旋即不得不抛诸脑后,因为小仙草睡姿霸道,几乎趴在了他怀里。
他黑着脸,手几次放在她脖子上,她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兀自睡得香甜。
晏潮生一开始没有打算碰她,她傻得可爱又可怜,哪怕自己不和她有夫妻之实,她也一日比一日依赖他。
她会缠着他给她做琉璃灯盏,会嫌弃他的床榻太硬,会在他去无情殿睡时,泪汪汪望着他:“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在心中冷嘲,就没喜欢过她。
然而当夜,仍旧与她睡在了一块儿,她十分娇气,被凡人夫妻养大,高床软枕才睡得着,屋里熏了香,四处一派岁月静好。
她什么都喜欢最好的,却不嫌弃他一身冰凉。
晏潮生心里有几分火大,睡在一块儿可能只有她能睡得好,他甚至怀疑琉双是不是故意折磨他。
他对她的怜惜之意本就不深,后来忍耐到达了一个顶点,那一次征战归来,受了伤,憋了一肚子火,与她一同饮了酒,干脆懒得忍耐,欺身压了上去。
她嘤嘤哭,娇气又好笑。
“哭什么,闭嘴。”他恶声恶气。他酣畅淋漓,最后忍不住亲了亲她,尽量给她渡给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