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将来……”
四爷叹气,“怕什么?您带着人了,渗透的是大宋的理念,讲的是儒家,遵的是圣人古训,而这些若是能深入交趾机理,是比开疆拓土更有意义的事。一代、两代、三代,三代之后,这个印记就算是打牢了。”
他是认真的,“我从未觉得,您不合适做君王。”
赵祯:“…………”交趾,一国之地!换个地方为君?这是之前想也不敢想,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四爷就又道:“交趾往北便是大理,大理再往北便是吐蕃……而交趾往西,是数十个小国。若后人有为,天下皆是疆域……因而,交趾算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之处。您于我和桐桐有恩,我们对您……心里一直有愧。而今,还一国于您。且只要您需要,朝廷始终支持您,不会叫您在交趾孤立无援的。”
赵祯:“……”自己在别院,住的不过是囚笼,不得见人,哪里也去不得。而交趾,那可是一国呀!那里稻子一年三熟,果蔬极多。要山有山,要川有川,“我去!”
四爷起身,“那我这就回去,下旨意。不管是宗室还是朝臣或是子民,只要愿意随您走的,朝廷一律放行。”
好!我等着。
这个旨意一下,顿时,天下哗然。
曹皇后看着再次踏入自己院落的赵祯,“用过饭了么?”
赵祯坐在石凳上,指了指对面。
曹皇后坐了,依旧无言。
赵祯看着满院子修剪的极好的花木,沉吟了一瞬,还是问说:“你……都知道了?”
曹皇后‘嗯’了一声,“知道了!”
“那……你愿意……愿意跟我去交趾么?”
曹皇后看着这一园子的花木,多少有些留恋。但还是道,“您问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夫妻呀!您为君,臣妾便是后;您为阶下囚,臣妾亦为阶下囚。生死与共,荣辱共担。其实,说到底,最值得信赖的,还得是枕边人。
一如而今那位官家和皇后!他们相扶相持,从不疑心彼此,方有了如今的天下。自从住到别院,臣妾也时常反思,终归是我也有不妥的地方。夫妻便是不能恩爱,可也得交心呐!”
赵祯看着曹皇后,突然有些语凝,“是我对你不住。其实,思来想去,此一去天高水长,许多事情……才发现离了你,还真不行。”
曹皇后点头,“我知道!这也没什么。夫妻本就是如此,咱们彼此的荣辱,只跟对方有关!就像是张贵妃,她惹事了,您逃不了。您逃不了,我就逃不了。往后也是一样,需得时时处处小心谨慎。而我们能信的,除了彼此,还有何人?”
提起了张氏,赵祯有些不自在。他就说,“张氏……身子不好,路上颠簸怕是不成!此次……不能带她!若是以后她康健了,请使臣将她带过去;若是身子不能康健,那就只能留她在此休养。”也许这一别,便是一生。
曹皇后‘嗯’了一声,“还有呢?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没有了!只是委屈你,此生都不能跟娘家人亲近了。”
曹皇后摇头,“留在这里,曹家尴尬。这一走,反倒是盘活了曹家。官家,这是好事!从此脱得樊笼,海阔天空了。”
赵祯笑了笑,站起身来,“那……你收拾吧。”
曹皇后见他转身要走,就跟着起身,“官家!”
嗯?
“仁善并不是错的。”曹皇后看着他,“在臣妾看来,这是既生瑜何生亮。治国一如烹饪,同样一锅肉,大火熬煮是一种法子,小火慢炖也是一种法子,并无优劣之分。输赢只在于……您一个人面对的是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您也看出来了,当年的柴郡主只是生成女儿身了。可其实,她之能,尚在先太后之上,亦有为君之能。您以一对二,输了也没什么。在臣妾心里,您输给了运气;而今,还有重来的机会,您还会是一明君。因而,您心里莫要犹疑。”
赵祯:“…………”他第一次伸出手,主动握住了曹皇后的手,“梓童!”
曹皇后带着温婉的笑意,“您忙您的,这一路山高水长,有的是时日说话。我请医官,多配着药,路上好用。”
好!有劳了。
赵祯走了,曹皇后收了脸上的笑意,而后再看看被赵祯握过的手,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