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看向晏殊,“先生,学生想问,科举因何而诞?”
辖制世家。
桐桐又问晏殊,“为何要辖制世家?”
“左右朝政,危及天下。”
桐桐再问晏殊,“若说唐时有世家之患,那而今呢?大宋之患比之唐时如何?”
官僚集团、学阀垄断,大地主、大商家,已然固化,其害甚矣!但晏殊这话只放在心里,未曾答出来。
桐桐又换了个问题,“先生,我看唐史时,记得唐德宗有过那么一段话,他说,‘天下险象丛生,危机四伏’,士大夫‘蕴含材器,通明古今’,他自认寡昧,因此,求才若渴,请士大夫‘拯时之艰灾,直书无所隐’。”
晏殊点头,“是!这是唐德宗在科举之时,对可靠的士子说的。郡主未曾记错。”
“君王自谦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将姿态放的极低,像是从被人供奉的神坛上走下来,面对士子,态度卑谦,求什么呢?求士子们能将才能发挥出来,拯救艰难的时局和天下,只管直言,不要隐瞒。自那时起,直至整个晚唐,士子参与天下事,针砭时弊,从不隐晦。也是自那个时候起,天下与士子便连在了一起。
天下士子都该知道,帝王以卑微之态求才,所为何来?说到底,只两个字——天下!对内,士大夫有教化百姓之责,有为帝王牧守天下之任,也得有为朝堂清除弊病之念;对外,当有守土保境之心,当有慷慨激昂之志。因此,何为士大夫呢?兼济天下,以天下为己任,方为士大夫。”
桐桐说着,就走到吕简夷面前,看着吕简夷,“吕相,卿可为士大夫乎?”
吕简夷不能答!
桐桐便笑了,转头看着满朝的大臣,“汝等可为士大夫乎?”
大殿里安安静静,无人敢应话。
桐桐又道:“太|祖皇帝有言,不杀士大夫!那是因为太|祖皇帝觉得,士大夫当是一心为天下者。只要一心为公,不该以死治罪;可若毫无公心,那便称不上是士大夫,杀了又如何?想来,此亦不算违背祖训。
况且,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岂能相抵。你为朝廷立功,朝廷高官厚禄待你,已然酬功了。你犯错了,却要拿功劳来抵,岂不可笑?”
说着,她又问范仲淹,“这天下谁人是无功的?无功之人当是天下不需要之人。敢问,天下不需要哪种人?士农工商,只你们论功劳,他人都是无用的?若无他们,你们怎么活?这不是功劳?若是人人都可用功劳抵罪……那范大人你说,我于朝廷而言,是否有功?”
当然有功,只夏州之患,燕云十六州,女真归附,开疆拓土之功,无与伦比。
桐桐就问说,“那以我之功,今儿杀遍这大殿之人,可能抵罪?”
问完,不等对方答,就又笑道:“你们办不到的事,我办到了。以我之有用之身,杀遍无用之人,能是多大的错呢?应该也能抵罪吧?”
晏殊忙道:“郡主——”
桐桐笑了,看着晏殊,“先生勿惊!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不杀人。朝廷将于天下而言,有害而无益之人留着……也挺好。”
为何挺好呢?
范仲淹瞬间抬起头来,她是说这么着对雍州更有利么?
桐桐却再不没解释,而是看向杨太后和皇后的方向:“小娘娘,皇后娘娘,我这就告辞,事办完了,对郭净妃,我尽心了。对官家,我也尽职了。我这就回雍郡了,此一别,都善加保重吧。”
说着,又对赵祯行了一礼,“您多保重。”
赵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转身就走。
都走到大殿门口了,她突然停下脚步,没回头,却叫了一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