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会派我们来训斥恭愍王。”纪逐鸢道,“高丽是奇皇后的母族,哪怕奇氏被灭,在我大元,她象征的是高丽,而不是奇氏。要是她真的谋反,并且失败,整个王京都要血流成河。”
“明白。”接待官神色凝重,“但我不能让你们去骂恭愍王,就当已经骂过了。王管不了奇氏,你们皇帝自己的女人还是要自己管。”
“马大人还没听懂?”沈书耐着性子说,“奇氏如今知道云都赤在查她,必会想方设法除去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奇氏是云都赤的敌人,而高丽王,是奇氏的敌人。”
接待官双目圆瞪,眉头紧蹙,嘴唇微微张开,许久,他缓缓点了一下头。
“你们,是大元天子派来,私下里奉的是云都赤的命令,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手里会有他的令牌。这个斯钦巴日……”接待官只觉口干舌燥,灌下去一杯茶,脸色微微发红,盯住沈书,“可有什么妙计?”
“不算妙计,只是云都赤大人让我们给高丽王送来一枚保命符。”纪逐鸢摆手道,“不是没有条件,让你们王准备一批美女,将来随宝物一起送去大都。”
沈书险些把茶直接喷到纪逐鸢的脸上,眼神询问他:什么时候说要索要美女了?
纪逐鸢眼珠一转,避开沈书的视线。
沈书也不能当着接待官的面抓住纪逐鸢的衣服朝他大吼大叫逼问他,只得按捺下来,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地勾起,转向马大人。
“恕我冒昧,这宝物究竟是?”
沈书神秘一笑:“马大人,您实在太过冒昧了。”
“乃是陛下心心念念之物,只要高丽王派人将东西完好无损送抵大都,大元必会派兵帮助高丽王抵御红巾贼,近来倭寇也让高丽王头疼不已,那时也可连倭患一并扫除。大元是近邻,也是强邻,正因为是强邻,高丽于元,就像一只小鹌鹑,一只小小鹌鹑,能有什么用呢?”纪逐鸢轻蔑地说。
接待官不以为然,正要与他辩上一辩。
沈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多说,另起话头道:“王京已经再经不起战火了,无论是王,还是百姓。”
接待官低头垂目,端起茶,一口没喝,复又放下茶杯,抬头来回看纪逐鸢和沈书,吁出一口长气:“午时以前,我便会从王宫返回,二位使臣,等我的消息便是。”
是日不到正午,王宫便来人,用马车接纪逐鸢进宫面见恭愍王。说辞是商量好的,沈书在花园等待。
高丽王宫不要说同大都皇宫相提并论,连京中大官的家宅也无法相比。沈书随处逛了逛,不敢乱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到高丽王的后宫去了。午后正是最晒的时候,宫人将沈书引到一间小室,两个宫女进来打扇子。
小室相当简陋,点心都是沈书在接待官家里吃过的,味道不怎么样,转念一想,就这样的东西,不要说在高丽,就算在中原,也是精细的食物,普通人根本吃不上。
于是沈书就着茶,边吃点心,边在房间里走动,木架空空如也,房间角落里摆了两件高丽青器。
这王宫还敢再简陋点吗?沈书走到门边,守卫连忙各自侧身过来朝沈书行礼。
就在这时,外面六个宫女排成两行,不知道往何处去。
沈书嘴里咬着糕点,眼睁睁看到宫女们走到面前,他同为首的宫女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是大都派来的使者吗?”
这里的婢女怎么一个比一个汉话流利?沈书伸长脖子,不料被那块不知道什么糕的玩意噎住了。
宫女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捶背的捶背,拿茶的拿茶,给沈书连灌了三杯茶,直到沈书连连摆手示意不用了,宫女们才罢手散开。
“王后许久不闻乡音,故命我来请大人过去说会话。”宫女说明来意。
他怎么把恭愍王的妻子忘了,这位妻子是王祺能当上高丽王最大的因素,是魏王孛罗帖木儿心爱的女儿,唤作宝塔失里。要听乡音,他也不会,宝塔失里的乡音绝不是汉话。但在别人地盘上,只能硬着头皮前去见了。
进入宫殿,沈书就发现,宝塔失里的宫人仍维持蒙古贵族的装扮,因此看到宝塔失里本人头上戴着高耸的红绡金帛罟罟冠,沈书也没有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