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药,人先留着。”纪逐鸢道,“必须有一个人守住他,穆玄苍打算朝他摊牌叙旧。”
“嗯。”
“让他知道也没关系,走的时候会杀了他。”纪逐鸢冷漠道,“他犯的杀孽够死上百次了,这个人在察罕脑儿没少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趁着乱世,世上少一个这样的恶人,就能多活几条人命下来。”
沈书不反对杀金罗汉,金罗汉安排侍奉他们的胡女都死了,显然平日便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这样的性命沈书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但这样一来,需要确定金罗汉是什么时候死的,先送信给穆华林。作出要等他拿主意的架势,实际上从察罕脑儿到池州,路途遥远,书信一来一去,最少也要一个月,无论沈书和纪逐鸢下一步怎么做,都可以在穆华林面前为自己辩解。
主意既定,沈书便取了笔墨纸砚来给穆华林写信,再遣了李维昌去交人送。李维昌刚走,纪逐鸢便说:“金罗汉手臂上有木兰雕青,是暗门的人。”
“他不认识穆玄苍?”
“穆玄苍在暗门中身居高位,不知道门中有这一号人也正常。金罗汉应该和李维昌一样,就不知道这样的人有多少,李维昌又知道多少。”纪逐鸢道,“哪怕你做了云都赤,这本烂账也不好算,随时可能有人窝里反,从背后捅你一刀。”
“天下大乱时,朝廷尚且罕有忠臣,况且是江湖帮派?”沈书已经看开了,穆华林确实睿智,忠君首先是龙椅上那个人要把椅子坐得稳,如今妥懽帖睦尔的龙椅摇摇欲坠,天下起事的人之多,不仅仅是要求富贵,更是求生。一个不慎站错了队,恐怕是全族丢性命的大事。
“我看看你的肩。”
“没受伤。”沈书说话同时,纪逐鸢已不由分说地解了他的外袍。
混战打斗时沈书肩膀被刀柄敲了一下,他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纪逐鸢找了跌打油出来,按着沈书给他擦了药,以掌心的温度将药油搓进皮肤里,直搓得沈书白皙的皮肤透出红色来。
沈书脖子上出了一层汗,侧过头时,纪逐鸢亲了亲他的嘴角。
空气里都是药油的气味,辛辣刺鼻,沈书哼哼了两声。
“疼?”纪逐鸢立刻问。
“不疼。”沈书睁着眼睛说瞎话,心说本来是没觉得疼,给你这么揉,不疼也得疼。
擦完药纪逐鸢便把饭吃了,沈书看穆玄苍还没回来,便提出到他房里去找阮苓的书信。
“等他自己拿给你。”纪逐鸢道,“他这个人秘密太多,武力深不可测,又狡猾多端,要是翻出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东西。”
“还怕他杀人灭口不成?”沈书一笑置之,他不怎么怕穆玄苍,但觉得纪逐鸢说得有道理。
等到前面来人唤纪逐鸢过去时,那大夫已又找了个借口。
穆玄苍进来后,看见沈书便问:“你给医生下蛊了?怎么这么配合?”
沈书做了个数钱的手势,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一句话说完,沈书正色起来,正待同穆玄苍说看到了阮苓,穆玄苍却先一步开口,说的竟还是同一件事。
“我看见她了,可以领你过去。”沈书说,“见到她之后,你要动手杀了她吗?”
“趁她重伤,方便动手。”穆玄苍当即起身。
“快入夜了。”沈书道,“不如再等一会天黑透了去,你那有阮苓写的字?取来我对一下字迹。”
“金罗汉收到的那封信拿到了?”
沈书点头:“李维昌今日在他书房搜到的,金罗汉同我师父书信往来颇多。对了,他可交代了什么新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沈书错觉,穆玄苍那一刻目光显得有些复杂,最后却摇头道:“没说什么,他就是穆华林放在察罕脑儿的一条猎狗,帮他看紧猎物,等穆华林来察罕脑儿时,给他两根肉骨头,他就会摇头摆耳。”
“我师父要来察罕脑儿?什么时候?”
穆玄苍噎了一下,道:“他同你师父的书信没说?”
“没说啊,他在查资正院的账,察罕脑儿的宣慰司也想重掌权力。师父一直在让他查从察罕脑儿流向后宫的账,你看这个。”沈书翻了翻书信,取出当中的一封交给穆玄苍。
“太子……他买马干什么?”穆玄苍往后看时,顿时色变,“有这般做父子的?”少顷,穆玄苍道恢复平静,道,“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是我大惊小怪了,要让老子内禅的事都能干得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