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女连忙欠身,歉然地离开沈书身边,同另两名舞女回到穆玄苍的席位旁,服侍穆玄苍一个人。
“京中来的大人,预备盘桓多少时日?”色目翻译代替金罗汉问。
“这是催我们早点走?”穆玄苍压着嗓音。
“不敢不敢。”翻译忙道,一面小声朝金罗汉说话。
金罗汉一晚上都在笑,沈书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好笑,叫什么罗汉,怎么不叫弥勒佛?沈书埋头吃肉,他吃得很慢,一边听他们谈话。
纪逐鸢知道沈书这两天吃肉吃得腻了,在旁边切蜜瓜给他吃。
“陛下要重修上都行宫,吩咐我顺道到上都看看情况,云都赤大人的命令,让你们全力配合。”
穆玄苍此言一出,沈书和纪逐鸢都是猝不及防。
“那是自然,不过,现在北上怕不安全,我们大人可以先向宣慰司要些兵马,护送大人去上都。往返不过是十日间的事情,金大人问,此事可是要急着办?”
“从大都过来累了,我想歇几日。”
金罗汉听着翻译的话,乱草般的眉头舒展开。
接着穆玄苍又说:“昨日收到密信,宫中有令,叫我即刻就办,不出五月间,要在朝上议定此事。”
沈书听着穆玄苍说话,只觉得他的语气铿锵有力,装得确实像那么回事。转念一想,这恐怕是因为在韩林儿身边,朝廷给韩林儿盖章定论是伪主,但自从刘福通打出“大宋”的旗号,韩林儿手底下的一帮人,无论是投降依附他的朝廷官员,还是庄户出身的农民,屡试不第的落魄文人,一心都想另立朝廷,奉“宋”为正朔,如此便可鸡犬升天。
杜遵道在时,仿朝廷的职官制度,给韩林儿也来了一套。奈何做了没几天丞相,就被刘福通派人杀死。穆玄苍深得韩林儿信任,应该没少同刘太保打交道,会点官腔也就不足为奇了。
“金大人请问,扎那大人欲何日启程?食水和随行人员请大人吩咐。”翻译将金罗汉的话传达给穆玄苍。
穆玄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着急回答,一手拽过身边的胡女,就手伸进她的衣领之中。
舞女嘤咛一声,浑身柔弱无骨地就势靠在他的怀里,温柔地抚摸穆玄苍的脸,跪坐在穆玄苍腿上,以唇亲吻穆玄苍完好的那只眼。
沈书看得有点呆了。
纪逐鸢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沈书咳嗽一声,低头吃酒,片刻后听见穆玄苍回答金罗汉说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一早就出发,金罗汉则表示宣慰司的人不好打通,也要三天才能办妥当。双方讨价还价一番,定在两日后出城。
“那间驿馆里,住着个要人,金大人可知道?”穆玄苍问。
难道穆玄苍知道贺惟一也住在驿馆里?沈书心中一凛。
色目翻译:“请教扎那大人。”
穆玄苍冷嘲了一声,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想骂金罗汉两句,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最后僵着脸从齿缝里迸出来两个字:“太平。”
纪逐鸢在桌下捏住了沈书的手。
“再呆在驿馆,惊动这个老东西,恐怕会惊动陛下。”穆玄苍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到了察罕脑儿,应该直奔宣慰司,来找金罗汉,全是穆华林额外的意思,这是不应该让宫里知道的事情。现在他跟卸了左丞相之位被打发去上都的太平住在一间驿馆里,如果让太平察知云都赤跟金罗汉这样的豪强有来往,惹来怀疑,去皇帝面前告一状,平白惹来风波,那是不必要之险。
金罗汉当场便让翻译说:“那便请扎那大人今晚就搬来金大人家中,两日后直接出发,也方便些。”
穆玄苍点头,将胡女推到一旁,端起酒盏。
沈书和纪逐鸢作为跟随的人,也都各自端酒敬金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