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仅是说穆华林可能不忠,又因察罕脑儿现在归资正院所属,连高丽皇后也一并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兴圣宫屋檐下挂的铜铃被疾掠而来的风撺得一阵狂响。
“母后,父汗着人传儿子进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儿子先来请示母后。”爱猷识理达腊端坐着,无意去碰手边的金碗,碗里是浓稠的奶茶,他尤其喜爱兴圣宫里一名唤作淑文的汉女所调的奶茶。
淑文端上茶后,爱猷识理达腊毫无心思多看她一眼。
奇皇后一个眼神,侍女退了出去。
“你不是知道谁进宫了吗?”天气炎热,奇皇后穿得十分单薄,脂粉腻在脸上,鼻翼两侧堆了一道道的粉痕。
爱猷识理达腊换了个坐姿,靠近他的母亲,神秘地说:“儿子昨夜已经见过此人,本来让塔尔古金今日将他带来,问问斯钦巴日到底是做什么去了,这么多年还不回来。”
母子俩四目一对。
奇皇后坐正了身体,放下茶碗,怔怔地望向窗格,淡道:“我与你父汗相识于微末,他曾经对我无话不谈,你也莫要再疑心那件事了。”
爱猷识理达腊脸上不服,心里也是不服,却未再多说。
“母亲是不知道父汗为何要召见孩儿了?”爱猷识理达腊问。
“他如今,也有许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奇皇后倏然转过脸来,她的圆眼睛同年轻时候一样漂亮硕大,宝珠一般,有洞察世事的精明感。
这样的一双眼让爱猷识理达腊心底里一憷,不敢再多留,快速起身告退。
门外塔尔古金等待已久,快步随爱猷识理达腊离开兴圣宫,去往大殿。途中爱猷识理达腊不知在想什么,一句话也没说,他没有回头,也看不到塔尔古金脸上的烦恼。
爱猷识理达腊赶到时,沈书同纪逐鸢正在用点心,两人面前的桌上都有十数样宫里才做的精致糕点。
“父汗。”爱猷识理达腊同妥懽帖睦尔的相处并无森严的君臣之分。
妥懽帖睦尔拍拍爱猷识理达腊的手,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又命宫人给爱猷识理达腊上他喜欢的吃喝。
“斯钦巴日的小徒弟,将来要接云都赤的位子,他与你同年出生,下次进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朕觉你二人有缘,叫你过来见一见。”妥懽帖睦尔随手一指沈书,“斯钦巴日素爱美男,收的徒弟也不知道是看脸还是看本事。”
这一句玩笑缓和了殿内的气氛。
爱猷识理达腊拈着自己的下巴,歪头打量沈书,朝宫人吩咐。
很快两碗酒端了上来,爱猷识理达腊笑呵呵地说:“有客自远方来,当浮一大白。你们汉人是不是这么说?”
沈书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拘谨,双手捧碗,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向爱猷识理达腊敬了一碗酒。宫里的酒比沈书喝过的都要香醇,却很上头。他坐回去后不到片刻,脸颊便一片通红。
妥懽帖睦尔一直让沈书和纪逐鸢在宫里留到赐过午膳,中午吃的羊肉直到回到驿馆里,还让沈书不停打嗝。
路上因坐的是怯薛的马车,沈书没有同纪逐鸢谈宫里的事,一直靠在他的腿上睡觉。
从怯薛的家里出来,二人骑马离开,在大都城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回到驿馆。
纪逐鸢打开自带的茶叶,煮了浓浓一壶。
沈书接连喝了几杯茶,这才觉得舒服些,中午吃得实在过于油腻,他偶尔喝一次奶茶觉得挺好喝,今天在宫里喝了三大碗,在马车上险些被颠得吐了。
“昨日戴沣派人……”
“等等。”纪逐鸢止住沈书的话,侧耳向倾听,接着径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