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小数,把这一船的人全都卖了,也填不上这个窟窿。我看贤弟你镇日气定神闲,想必是早有计较,成竹在胸了。就请贤弟行行好,给我透个底,我是一天也憋不下去了……”林丕说到激动时,手抓住了沈书的手腕,眼巴巴地瞅着他,生怕沈书不肯如实回答。
门开了。
纪逐鸢手里提着把茶壶,瞥了一眼林丕。
林丕浑身一哆嗦,坐回去,讪讪地笑:“茶来了,我喝杯茶,喝杯茶。”
纪逐鸢给他二人各分了一只杯子,两个杯里都腾起烟柱,烫得没法下嘴。
“不用管我,你们接着说。”纪逐鸢放下茶壶,侧身就在沈书旁边的榻畔坐下,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林丕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不是应该继续刚才的话题,神色间现出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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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联络了几个大商人,也让季孟去问他老丈人了。”
听到季孟的名字,林丕眼底有光,兴奋道:“我也是在想,能不能请他的老泰山出面,但这数目不小,到底不好启齿。我这数月都没见到他,平日里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交情,怕他不肯帮忙。”
“这得请他去问,除了季孟,还有几个人,是我的私交,我也去信问了。”沈书解释道,“为怕有紧急的消息传递不出去,上船时我带了两只信鹞。”
林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记得,我想起来了。”林丕道,“我还以为你是带上船来打算炖汤吃,原来贤弟你早有准备。”说到这里,林丕的眼神里来不及掩饰怀疑,沈书已经看见了,而林丕也看见他看见了,顿时尴尬起来。
沈书道:“那两只信鹞,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就是远在万里之外,也能找到我。还是周叔让人从滇南替我寻来的,当初送给我爹,我爹让我养着玩的。”
林丕微微张大了嘴,尴尬地咳嗽一声。
横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林丕也不可能拿这等小事去同周仁求证。
纪逐鸢喝着茶看了沈书一眼。
沈书坦然地回视他。
林丕长长地叹了口气,视线垂落在地面,一手扶额,摇头道:“连累刘斗一条性命,弟兄们也有不少送命,到了大都还得赔钱,这趟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
沈书没有说话。
林丕双眉松开,舒向两旁,鼓起精神又问沈书的伤情。
“小伤,本来也没伤到筋骨,何况我年轻,恢复得快。”沈书笑吟吟地回答,又谢过林丕的好意,最后叮嘱道,“林兄这几日少操心,咱们既然行船海上,心胸也当要开阔一些。此等美景,可不多见。”
林丕面色稍霁,点头道:“确实,我也是头一回出海。这海上要是晴天,一早一晚,真是不同于陆上。难怪季孟一年总要跟船出海一次。”林丕留意到沈书神色有疑惑,解释道,“我同季孟不算太熟,只是同苏子蹇吃酒,偶然听到的。可惜了苏子蹇,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想到自己的处境,林丕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沈书安慰了他几句,便让纪逐鸢送林丕回去。
晚来一场大雨,来得突兀。
纪逐鸢双臂一紧,嘴唇紧贴在沈书汗湿的后颈,吃力地呼出长气,他侧过头亲了亲沈书滚烫的耳朵。
海浪撼动着巨舰,浪涛雷声一般灌入耳中。
沈书张了张嘴,他口中的声音被浪声完全掩盖,纪逐鸢亲了上来,他的嘴唇柔软温暖,沈书紧紧抱着纪逐鸢的脖子。
分开时纪逐鸢本意想要仔细看一看沈书,船却猛地一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