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敲门,是周仁的夫人。
“这遭罪得哟,可有哪里伤着了?”显然周夫人已在门外有一会。
周仁到底怕老婆,书房外也可随意走动,不过两口子之间,哪怕不让听,到了床上也多的是办法让对方说出来。
周仁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周夫人不以为意,将两个精巧的蓝花小汤盅从食盒内取出,只朝沈书说:“这是人参炖的老鸡汤,给你叔补气,你年纪轻原是用不上,但既然赶上了,也是你的口福。”
周仁的夫人待沈书向来十分亲切,沈书笑着说了些中听的话,把周夫人哄得笑逐颜开。
事情完了,沈书先去太尉府里换过牌子,这第一日上午是不给学生讲课的,但也有许多杂事,要将自己住的房间收拾一趟。许久不来,桌椅都生了尘,办差的地方不比家中,书塾原就在太尉府一角,平时更没人照应。
沈书一边收拾,一边打喷嚏。接近中午,桌椅书架都擦了三四遍,沈书又将书拿到院子里摊开晒。在饭堂遇见旧同僚,各自做礼,姚老先生见到他,很是高兴,饭后叫沈书去。沈书收了老先生新作的字画,倒是自己忘了带礼,下午回家后便着人送到姚老先生的家里去。
夜了刚上灯,沈书便到郑四住的地方。
郑四侧身让沈书入内,多点了两盏灯,沈书见他双眼泡肿,精神不好,身上也是穿的单衣,头上裹着一条巾子。
“你躺会。”沈书示意他回榻上去,搬来凳子,就近看他,又伸手去摸郑四的头,确实有点烫。
“少爷不用担心,瞧过大夫,吃着汤药,日就好。”郑四沙着嗓子说,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飘忽,也未看沈书,只是盯着床顶看。
“先好好养,不着急。”沈书特意叮嘱过周戌五不要跟郑四多说他弟的事,这时沈书自己低声向郑四讲了事情经过,“那时没有办法,我对你不起。”
“少爷!”见沈书起身就跪,郑四大惊,满脸发白,连忙去扯沈书起来,连声焦急地让他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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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朱暹从郑武手上拿到把柄,这家里上下几十口人,你五叔在隆平的铺面里那些伙计掌柜,全都逃脱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眼泪从郑四闭上的眼角流出来。
见状沈书沉默了会,拧了帕子来替郑四擦拭。
郑四浑身一哆嗦,忙道自己来。
沈书坚持替他擦了泪,看到郑四的药没吃,沈书端起药碗,发现汤药还是温的,亲手喂到郑四的嘴里。
郑四一怔,嘴唇哆嗦不止,吃下第一口,眼圈通红起来,却没再哭。药快吃完时,他的嘴唇也不抖了,脸色好起来。
沈书放下空碗,用帕子给郑四擦了嘴,到门外去吩咐人送热水,沈书到榻畔坐下,握住郑四的手,良久,拍拍郑四的手背。
“那孩子的福气不好,少爷宽心,我是……”一股火烫的气直冲喉咙口,郑四眼眶中都是泪,一点没落下来,他面有苦色,干裂的嘴唇用力抿了一下,捶胸道,“我只是想到他还不及弱冠……郑武是我弟弟,我没将他教好,也没照顾好他,愧对少爷的信任,更未尽到兄长的责任,该死的是我!”
“人入土为安了不曾?”沈书拉着郑四的手,看着他问。
“送回来那日就葬了。”郑四一时悲从中来,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书详细问过郑武的丧事,得知郑四是当他自己的命都在沈书这里,只把郑武当做一个家中的下人草草葬了。眼下山贼土匪多,他也不敢多给陪葬,以免有人见坟墓修得漂亮,便将尸骨都掘出来,只为了盗走陪葬的金银器。人是葬在沈书自家的田里,靠着一处矮坡,堪舆的看过,风水还行,只有聊以慰藉了。
“这几日里可有人找过你?”
郑四的眼神闪烁,迅速埋低头。
沈书也不急,但看出有门,正想着先让郑四养病,兄弟死了,郑四心里不好过,待缓过来,想明白,也许便愿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