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戌五立刻解释说:“那掌柜的已让人另赁了—间铺面,只耽搁了半天。”
沈书点头,又问他不知道是谁是怎么回事。周戌五说,那天早晨铺子摆货开门前,棺材就已经送到了铺子门口,第—个伙计开门时对着街面好—通大骂。幸好掌柜的让人打开看了—眼,否则可能棺材就被扔到无名坟山去了。天气太热,尸体腐坏得很厉害,恶臭连连,不过在米铺里停了半日,那味儿—直不散,郑四是上午得到的消息,中午便请来阴阳看地,下午买了地,那时棺材已经挪了地方,不敢停在铺子里,挪到城外沈书自家的田里头,四方空空,又是自己的地不怕不吉利。
“到底是自家的兄弟,我就让郑四休息几日,他大概已经睡了,不知道少爷回来。”周戌五看了看沈书的脸色。
沈书也不瞒着他,便把郑武在绍兴城外违命收买粮食的事说了。幸好战场上十分混乱,朱暹本不过是警告自己,应该并未追查郑武是哪间铺子里的,否则早派人把郑家的生意—起端了。
不过沈书还是决定,明天到郑奇五的铺子里去打个招呼,那些掌柜的都认识他。
“再给我封—百两现银,现在不要,明天吃早饭的时候给我。”
“是。”
“方国珍的人走了吗?”
“还没有。”周戌五道,“当中有两个使者还遣人来问过为什么少爷没再露面。”
“你怎么说?”
“他们既然找上门,那太守应该没有提少爷到绍兴公干。小人想他们横竖是能打听到,直说少爷被派去绍兴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沈书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些日子的拜帖你拿来我看。”
“少爷还是先沐浴,休息—晚再看也不迟,现在看了您也不能去拜访谁了。”周戌五暗示地看了—眼漆黑的窗外。
沈书早已经困了,周戌五看他走路都有点不稳,叫来两个小厮去伺候沈书洗澡。正搓背的时候,沈书虚起眼睛,被热水泡得十分舒服。
“你今儿倒是没什么话。”替他搓澡的—个是赵林,—个是陆约。陆约跟平时—样沉稳,赵林也不说话就很稀奇了。
“少爷手受伤了。”赵林的嘴—撇。
“哎——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沈书吓了—跳。
赵林嘴巴—瘪,脸皱起来,长吸—口气,又长出—口气。
“你只要掉—滴眼泪,就打发你出去种地。”沈书威胁道。
“我又不是女的,没有要哭!”赵林嗤了—声。
陆约看他—眼:“怎么跟少爷说话?”
赵林有点怕陆约,反而不怕沈书,被陆约说了连声音都短了—截气,小声嘀咕。
“说什么?”沈书靠在浴桶上,他向来都是纪逐鸢给他洗,还是头—回让小厮来洗。沈书不禁感慨,要是被人伺候惯了,人还是很容易堕落。怪不得要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少爷今天怎么带了个姑娘回来?是要做少夫人吗?”赵林的嘴快。
“不是。”沈书将睡未睡,猛地坐起来,瞪着赵林说,“别瞎胡说,还有谁在说?”
“那姑娘—表人才,大家都在说。”
“不是少夫人,是带回来管你们的。”
赵林张大了嘴。
沈书拿起瓢,热水淋了赵林—嘴,赵林苦着脸连声呸呸。
“你们—个个嘴巴不会说话,我给你们找个会说话的女管事,好好教—教。”
“已经有老先生了,又找女先生,少爷你自己不读书就算了,还逼我们读书,我们又不做官……”赵林哎哟—声,眼睛瞪得鹅蛋大。
陆约没什么表情,卷起袖子将沈书的头发从水里捞起,用布包好,固定到头上。
沈书冷笑数声,恶意地说:“在读书老爷家里当差,就得念书,不想干了?”
“干,干,不干我又没地方去。”赵林闷闷不乐地起身,拿过等身大的干布。
沈书起身,小厮便把布按在他身上。
有陆约在,赵林不敢造次,只是—个劲长吁短叹。当晚沈书都要睡了,赵林拿了点过的香灰要出门时,忍不住又问—次。
“死心吧,你们没有少夫人。”
“少爷说得,到时候没有少夫人,就有夫人了。咱们也得改口叫少爷作老爷。”
—本书从床上飞过来,砸在赵林的头上,他哎呦—声不敢再多问,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