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拿过毯子拆开外面的薄膜,展开之后递给徐善:“冷气开的低,可能会冷,盖着点吧。”
徐善接过,盖在腿上,声音柔软:“谢谢。”
电影徐徐开始播放,放映不到十分钟,宋璟就已经觉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呼吸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他心上。
电影里贫穷的金司机一家租住的半地下室和他们家租住的地方几乎别无二致,不,甚至可能他们租住的地下室往下数的台阶还要更多更长一些,比电影里住的还要更破旧,更阴暗,更便宜,蟑螂更多。
而电影中描述的富人一家,在大韩民国也仅仅算的上是中产阶层上游,是需要维持的阶层,比郑裕这种人出身的已经固化的财阀阶层还要差得很远,倒是同徐善和姜承的身份很相似。
徐善看的认真,似乎觉得有趣,可宋璟却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电影里表现的内容彻底撕开了那层遮羞布,让他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尤其是当电影中反复提及到穷人的气味时,宋璟甚至下意识,不着痕迹地侧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一种自卑又心虚的表现,他甚至害怕徐善也会这样看待他,他太清楚电影中提到的那种穷人的味道是什么,这长久居住在半地下室阴暗潮湿的味道,他害怕自己身上也有,可他明明什么都闻不到,鼻息间都是电影院内喷洒的淡淡的古龙香水气味。
徐善倒是十分平静,看得兴致盎然,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宋璟的窘迫似的,又或者是故意忽视。
电影进行到中途,宋璟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在慢慢崩溃瓦解,直到电影演绎到富人社长和夫人在沙发上做爱,而金司机一家却只能像见不得光亮的蟑螂一样,狼狈地躲在茶几下,被迫听着。
宋璟觉得他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因为贫穷,他拥有的东西很少,能守住的也只有尊严,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只要不带入自己就好了,可影片却刀刀见血,赤裸锐利地对比出富人和穷人之间的阶级差异。
就和他现在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现状一样,他隐忍着,脖颈处清晰脉络甚至都微微凸起,声音也变得喑哑:“徐善,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徐善的视线甚至都没挪动,依然定在大荧幕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宋璟落荒而逃,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再在放映厅里待下去了,脚步慌乱,匆匆逃到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凉透骨的凉水洒泼在脸让他微微清醒了一些,抬头看向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上挂着水珠很狼狈,他再怎么模仿,再怎么伪装也伪装不出来像徐善那样刻在骨子里的自在和优雅。
从洗手间离开之后,宋璟没再进去放映厅,而是去了最开始他等徐善时坐的那张桌子坐下,沉默的等着她出来。
电影很长,宋璟落荒而逃的时候,才播放到了一半,他又在外面等了很久,几乎等了一个小时,徐善才随着人流从放映厅里慢吞吞走出来,穿着杏色泡泡袖上衣和一片式的碎花裙,清丽娇嫩的像是干净的蔷薇,手里还拿着他混乱之下落在影厅的黄色□□熊。
见她出来,宋璟站起身来,将椅子推回远处,抬步走到徐善身旁。
徐善心知肚明他为什么逃走,自然也没有开口询问他为什么去完洗手间之后没有再回去放映厅,抬手将黄色□□熊递到他面前,淡淡询问:“这个还要吗?”
宋璟沉默地盯着徐善的手良久,而后抬手接过:“当然,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玩偶。”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干净:“谢谢你啊,徐善,我会好好珍惜的。”
徐善同他对视,声音温和:“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说什么珍惜。”
宋璟眸色沉沉地盯着徐善,神情真挚清冷,缓缓开口:“徐善,我们确实不一样。”
“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冷漠恶毒。”
徐善轻笑:“做不到吗?”
“恐怕不见得。”
闻言,宋璟也并未恼怒,垂眼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而行,乘坐电梯缓缓下行,电梯里没其他人,沉寂安静的过分。
电梯缓缓停稳,门打开的那一刻,宋璟突然开口询问:“徐善,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徐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在陈述电影,也更像是在说给他听:“穷人金司机杀了富人社长。”
闻言,宋璟脚步一顿,抬头盯着徐善,眼底惊讶,像是不敢相信。
徐善看着他:“怎么?很惊讶吗?”
说着,她轻笑一声:“没什么好惊讶的,穷人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唯一不能放弃的就是尊严和亲人,尊严被瓦解又失去亲人,那一刻会杀人并不奇怪,不是吗?”
宋璟听完,沉默着,垂头往前走。
徐善走在他身侧,眼底冷漠的惊人。
宋璟有心机,有能力,她也从不怀疑将来他会爬到高处,但他太过隐忍,也不够狠,需要推他一把。
瞻前顾后的人做不了刀,需要再磨一磨,变得锋利,才能杀人,置人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