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还很遥远,绝无可能是现在。既然无法立地成神,往自己身上抹上泥巴涂上明黄颜料,装作菩萨金身,也可以瞒天过海。
画家中有部分人就是这样,德不配位,全靠推手。可是鱼龙混杂,有几个人真的能识别金身下是人是鬼,是庸才还是天才?进了庙,都一齐跪拜瞻仰算数。
所以,这样的拼盘画展是最好混的。
也是最黔驴技穷的。
但凡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她都不会去走这条令人蒙羞且注定会受人挟制的职业道路。
“我知道。如果你愿意这次帮我这个忙,我这次画展售出的画,一半金额归你。”黎青梦咬着牙继续说,“包括我未来十年,或者更久的画作收益,都按这个条件抽成给你。签合同为据。”
李温韦不知不觉间,将座椅的扶手抬了上去,身体完全面向她,大腿朝她凑近。
“你倒是很知道规矩。”李温韦嘴角一扯,“但你以为光靠这个就够了吗?如果这么轻松就能得到助力,那么多落魄画家,他们有些人给出的条件更可观,直接三七开。我七,他三。二八的也有。功成名就,就算只拿二也比饿肚子强吧?”
“……那你想怎么签?一九?”
李温韦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脑勺,露出一种怜惜的神色。
“我刚才说,太年轻是你的缺点。但是在某些时刻,太年轻……就是一种令人着迷的优点。”
他说得非常委婉。
黎青梦却听明白了,身体猛震,立刻将头一偏。
李温韦不慌不忙地收回手,看了下手表。
“马上开展,今天将你的画插进去是没办法了。但还有明天。今日必定会有画作成交,我可以以一种补进的方式将你的画在明天安进去。前提是,我今晚心情愉快。”
李温韦按了一下按钮,车门徐徐打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下车。
一张金色房卡,却遗落在他的车座。
康盂树离开后,随便找了个附近的钟点房睡了一下午,醒来时是傍晚六点。
窗外是一种昏沉的明亮,向夏日移动的天色逐渐开始暗得很慢。但依稀也知道一天又过去了。跑夜车时常会经历这种醒来的倒错感,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惆怅。有一种自己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的迷茫。
通常,他会懒洋洋地赖床片刻,等头脑完全清醒时再起来。
但这一次,他很迅速地起身,冲完凉水澡。仿佛大脑有个指令告诉他此刻必须出门,即便意识还在懵。
可等冷水兜头下来,康盂树的动作一顿。
脑海里闪过后视镜那一幕。
他草草地把满脸的水流抹掉,拧住龙头,湿答答的手摸到脱下来的牛仔裤口袋里翻出手机。
“我醒了,还是在下车那地碰头?”
手指在对话框里打下这么一行话,迟疑着按下发送。
很快,手机一震。
黎青梦回了一个字,好。
康盂树神色一松,拿毛巾擦干头发,套上衣服,甩着车钥匙脚步轻快地下楼。
在收到康盂树发过来的消息时,黎青梦已经坐在展馆旁边的咖啡店枯坐了一个下午。
面前的美式冰块已经化开,玻璃杯身挂着几串仿若在流泪的水汽。
她浑然不觉地侧着头,眺望窗外很远处的天边,一幢拔地而起的高耸建筑。那是李温韦下榻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