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山上猛地爆出一团森森鬼气。
这几个月来稍有复苏之意的山林瞬间被重夺生机,刚刚生出些许绿意的植物,又化为一棵棵、一丛丛的枯枝败叶。
误入其中,安居不久的各种生灵,也被一霎吸干了血气,化为干尸。
一道诡异的黑影,慢慢从山上显现,他举止僵直的慢慢走,慢慢走,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只见他身上的鬼气翻涌卷腾的极其厉害,随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噩梦发生的地方,最终慢慢稳定了下来,显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年轻面容——正是厉雀的长相。
可他梦中是位白皙俊秀的翩翩少年郎,此刻却肤色泛青,表情呆滞,眼眶充血,眼眸全黑,一看就叫人避之不及。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偏偏眼尾一滴泪痣,红的如同眼眶里滴出的血。
“啊……啊……”
由于理智已经残缺,神志也已经模糊,厉雀甚至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子……啊……啊……”
他走下了青灵山,站在了那条荒废已经的驰道上,这儿还残留着当年那损毁于此的马车的些许残破碎片,以及堆叠而成,散落道旁的森森白骨。
刚刚化鬼的那段日子,他日日夜夜在这附近游荡,但后来慢慢的神识湮灭,便很少再来回顾。如今那全新的噩梦再次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执念,而厉雀站在这儿,歪了歪头,神色茫然,似乎在疑惑,这里为什么和梦里见到的景色不大一样。
但很快,他就把这点不同抛到脑后,视线落在了梦中,自己的妻子被扔下去的地方。
少年浑身上下的鬼气簇拥着他,像是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他黑发披散,血眸冷厉的来到了山崖边,定定的注视着山崖下,便要往下跳。
他的理智不足以分清现实和梦境,因此在厉雀的意识中,他只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少女,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时光,而在每一段记忆里,她都是他的求而不得。
他没有保护好她。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她在下面。
他要下去。
他要找到她……
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们成过亲的,他们拜过天地,立过誓言,要生同衾,死同穴……
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谁都不能伤害她,谁都不能!
可是,厉雀正要向着山崖外迈步,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在他的面前,叫他的身体半分都无法越过。
厉鬼眼中的血意更重,本来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白,直接完全变成了一片血红。
他开始去冲、去撞,越来越愤怒,怨恨,举止越来越疯狂、激烈,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突破那无形的壁垒。
少年凄厉的仰天长啸,那嘶吼之中蕴含着的怨愤,哪怕只是远远听见,都叫人肝胆欲裂,遍体发寒。
不远处的某个山洞里,一头体型巨大的灰狼动了动耳朵,从浅眠中醒来,他循着那远处传来的啸叫,望向了青灵山的方向,眯了眯金色的眼睛。
鬼物向来难生,但一旦出生,碰上了就颇为麻烦。
想到这里,灰狼低头舔了舔爪子,梳理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蓝灰色毛发。如今他身负重伤,明日还是换个方向更为稳妥。
……
伊荼娜走下楼梯,装作半夜起来口渴,想要找水喝,却无意瞧见了一楼的厢房还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大豆和二豆焦急的交谈声。
她缓缓走近,蹙起眉头,装的煞有其事,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两位小仙师,怎么了?”
屋内大豆和二豆的声音霎时一静,旋即,大豆的声音怯怯的响了起来:“没事。”
“是仙师回来了吗?”
“回,回来了。”
“……他没出什么事吧?”而从大豆那结结巴巴的话语里,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敏锐的忧虑。
“唔……”这时,姜玉鸣悠悠转醒。他有气无力的闭着眼睛,甚至没有力气去感应周围,直接道:“继续……打晕我。”
二豆已经打晕了他两次了,可是每次短则分钟,长至十几分钟,他就会自动醒来——很明显,红尘练不允许被这么容易的熬过。
而刚才那次昏迷,他甚至还做了一场放肆大胆的绮梦——那是伊荼娜下楼前舍不得放过机会,先去他梦里吃了一顿欢愉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