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嫂嫂们是次日下午离开的顾家,顾阳鸿送着两位嫂子回平顺。
除了陪月子里的小姑子说说话,金家嫂嫂们还和顾老太太及亲家母商量了下满月酒的诸多琐碎,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最后敲定了腊月初二,想着天冷,小姑子及孩子在屋里呆满一个月再出来更好,一般农户家里忙没法坐月子,能歇个天就算是福气了,金家嫂嫂们也只坐了半个月的月子,如今小姑子掉福窝里,家里琐碎万事不沾可以安心呆屋里养着,多好啊,把身子骨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是不办洗三酒,羊羊出生的第三天,家里张罗了顿丰盛的晚饭,很是热闹了一番。
几个小姑子及二房的两个妯娌,围在里间说着话吃着瓜果糕点,金春兰有片刻的恍惚,似乎不是在坐月子,是姐妹们凑一块嘻笑说话。
夜里,静悄悄的。
刚给羊羊喂了奶的金春兰将孩子交给丈夫,看着丈夫抱着羊羊往摇篮去,虽有点笨拙却很是小心翼翼,她看着便笑了,说起白日里的热闹:“月莲和金秋给羊羊做了套新衣裳,不是月里的小衣裳,大约明年五月份能穿,料子柔和很是舒服,针脚特别平摸着不刺手,秀秀和明月各做了双袜子给羊羊,不足巴掌大的小袜难为她俩了,晓晨媳妇给羊羊做了个帽子,出门就能戴上了,晓方媳妇做的是软底鞋,就在羊羊脚上穿着呢。”
总算将熟睡的羊羊稳稳当当的放回了摇篮里,顾阳鸿抹了把额头的汗,屋里暖和,穿着单衣一点都不觉的冷,替儿子掖实小被子,他往床边去:“我还以为羊羊脚上穿的是厚棉袜原来是鞋子。”
“奶奶送了羊羊一个长命锁,拿手里沉甸甸的,你看,多漂亮。”金春兰从枕头底下摸出长命锁递到丈夫跟前。
从媳妇手里接过长命锁仅一眼顾阳鸿便笑乐了,说话时声音都含着浓浓笑意:“和我小时候的很像,刻着长命富贵,背后是八卦图。”他用手拨弄着锁下悬挂的三只小羊:“奶奶当年给我的长命锁,锁下挂的是小银铃,拿在手里轻轻一晃叮咚叮咚。”他说话时下意识的摇晃手里的长命锁,细细的叮铃声自长命锁里飘出,打断了他的话。
“也有呢!”金春兰从丈夫手里拿过长命锁,放耳边轻轻晃了下:“是小羊,三只小羊形状的银铃,做得可真精致。”
“奶奶费心了。”顾阳鸿朝着正屋方向低声呢喃,对媳妇说:“待羊羊满月戴上,满周岁后就可以天天戴着满院子玩耍。”
金春兰拿手轻轻抚着手里的长命锁,这是奶奶送给羊羊的,光想着,心里就分外温暖柔软,她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收起:“奶奶可真好。”她想像着满周岁的羊羊戴着长命锁往正屋跑,奶声奶气喊太奶奶的场景,不知怎地眼眶微热。
长命锁放枕头下,金春兰躺回了被窝里:“睡觉吧。”
点在外间的油灯没有熄,一点点光亮透进里间,方便夜里照顾羊羊。
次日吃过早饭,顾菲菲喊了四儿元杰雇个牛车去宜和接哥哥和侄儿来,不早些去,她担心哥哥会自己过来。儿媳们各有各的忙,孙辈们在后院学针绣裁缝,屋里只有她,在竹榻里窝了会,过于安静的环境令她略有些不适。
果然是老了吗?
不,不行。顾菲菲起身往里间去,不能过于依赖小辈们,重视应该出于自身,而不是奢望他人,哪怕是亲近的儿子儿媳也不行,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她得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适应独处享受个人的惬意安静。
人呐,情绪由他人左右,思维也会渐渐有偏向,家里好不容易上下和睦,不允许被破坏。
进了里间的顾菲菲坐在书桌前琢磨了下,倒了点水放砚台,拿起墨条慢慢细磨,她决定写日记,写上辈子的琐碎,记起什么就写什么。不知是不是灵魂与老太太的身体日渐融洽,老太太的记忆愈发清晰明了,关于上辈子,有了些许模糊感,像是很遥远的事,可她来到古代,满打满算都不足一年光景。
怎么会这样呢?她想了许久可能是脑子的储存有限,两个人的记忆太多,而她生活在顾家,会时不时的摸索老太太的记忆,脑子会误以为她需要的是老太太的记忆,所以一个日渐清晰一个日渐模糊。
之前她觉得是练了五禽戏的原因,头脑清明精神一日好过一日,思考事情时不会如之前般力不从心,现在看来兴许和这方面有关……
老太太的记忆她要留住,关于上辈子她也要记得!
张婉桃撩起厚重的门帘进了屋,外间没人,她往里走看见坐在书桌旁的娘,没有说话,安静的退回外间坐桌边烤火,身上暖和些了,她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做了小半的衣裳,慢慢悠悠的引针走线。
顾菲菲知道有人进了屋,她想了会事起身往外间去,看见坐桌边做着针线活的四儿媳,笑着往桌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