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过一场雨,碧空如洗,细碎金光漏过云层,替校园里的树木和建筑在尚有湿意的地面上描下暗灰色影子,不甚清晰。
教学楼窗子外那棵海棠树的叶子满是被雨水刷洗过的清新浓绿。微凉的轻风略过枝叶,哗啦啦一声响,挟着细碎的水珠落在窗边的少女身上。
她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睡得正香,有些稚气的脸蛋正对着窗户的方向,睡梦中冷不丁地被一阵凉意惊醒,腾地坐直了起来。
时欢被手臂压得模糊的视线在两秒后才变得清晰。她看到半个教室低下去的人头,讲台上的男教师正背过身在黑板上抄例题。
时欢呆住。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从这样的视角看过教室了。
这教室也不是首都大学多媒体设施齐全的现代化教室,而是记忆中她小学和中学时代的墨绿色黑板、水泥地和刷着白浆的墙壁。
她呆了几秒钟,然后悄悄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手臂和脖子。时欢小幅度地扭动脑袋打量四周,视线略过身边同学的面孔。
沉睡的记忆渐渐复苏,她意识到了自己正身处何方。
这是她的初中教室。
意识到这一点,时欢惊讶地抬起手看自己,比印象中的手小了很多,也不如后来保养得当时的白嫩,而是富有这个年纪调皮孩子特有的粗糙感。
而她面前的书桌上,铅笔盒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水笔、自动笔和橡皮,还有揉成一团的小纸条。而方才睡觉时她压着的是一本摊开的数学书。
时欢把书翻到封面,拆下纸质的书皮,看到了书封面上的文字。
人民教育出版社义务教育教科书,数学,七年级,下册。
窗外的海棠树叶哗哗作响,讲台上的教师在抄三元一次方程组习题。二十八岁的时欢睡了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三岁时的课堂上。
-
黑板上的题目对如今的她来说毫无难度。时欢左手托着腮,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笔记本上抄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例题,目光却忍不住投向窗外的景色。
传鉴楼外是一排海棠树,海棠树的另一边是通向校门的广场,广场上有杰出校友的铜像。这是她初中读了三年书的地方。
时欢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母校了。寒暑假学校不允许已经毕业的学生进入校园,开放的校庆日又在学期中,她和周箨总是没法同时有空回天城。
虽然莫名其妙地被返老还童,但她竟然觉得这样的体验也很不错。
她很想念在东华中学读书时的生活。
-
下课铃打响,讲台上的教师把粉笔放回板槽宣布下课。
他前脚踏出教室,后脚班里就立刻沸腾了起来。负责值日的同学冲上讲台抄起板擦擦黑板。阮嘉言从后面走过来,问时欢要不要一起去卫生间。
时欢看着许久未见的闺蜜那张漂亮脸蛋,连忙欣然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挎着她的手臂一起亲亲昵昵地往教室外走。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还没长开,她的视野忽然比习惯的矮下去一大截,才高过讲台没多少,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挂在门对面走廊墙壁上的宣传牌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穿着白紫相间校服的少年神情冷淡,额前碎发下是一双点墨般黝黑的眼瞳,眼睛里是晕不开的冷暗色调。下颌线线条锐利,眉眼像是水墨画一样清隽。
时欢的目光向下,看到他照片下一条条耀眼的成绩。
天城中考状元。
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一等奖。
全国初中数学联合竞赛一等奖。
全国初中应用物理知识竞赛一等奖。
全国初中化学竞赛一等奖。
……
她怎么忘了,在这个时候,年少的周箨还和她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