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也在这里拥军抗战,我就觉得很安心。”
汗水顺着他额前碎发滴落下来。时欢伸手用袖子替他擦去,而后挥了挥手:“我先回景行去啦。”
周箨愣了愣:“嗯。”
她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如果……开始打仗了,我就去首大找你。”
他点了点头:“好。你要是来不了,我就想办法出城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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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英国政府出面调停,为日本所拒绝。
七月十七日,东京增派四十万日军赴华助战。
时欢趴在桌上,一面看书,一面听着收音机里的演讲。
“积贫积弱的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有抗战到底。我们希望和平,但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绝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存免之理……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
她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向窗外望去。天际一片鸦青色压了下来,劲风拂过地面上的草叶,将草叶压向地面,要有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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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日,宋哲元回到首都,不顾劝阻,下令拆除部队官兵与首都民众在首都城内各通衢路口筑起的准备巷战的防御工事,将关闭数日的各道城门全部打开,放弃一切警戒,撤走向城外的增兵,作出求和姿态。
七月二十五日,日军完成军事部署,打响廊坊之战。
七月二十六日,日军增援部队赶到,轰炸机前往助战,守军渐呈溃败之势。
七月二十七日,廊坊失守。日军对首都展开大攻势。防御工事被拆除,守军几乎毫无掩体,与装备精良的日军展开血战,伤亡惨重,向城内撤退。
七月二十九日,首都沦陷。
七月三十日,天城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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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箨从秘书长办公室推门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急,白袍衣角被微风掀起,一向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裂痕。
他转出大楼,匆匆向楼外树荫下的长椅走去。
时欢坐在长椅上,表情有些呆滞,而扬随站在她身侧,一反平常玩世不恭、悠游自在的模样,一脸凝重。
视线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时欢的思绪才转圜过来,一颗沉浮不定的心像是找到了依凭。待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天城沦陷了。”
时欢一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以至于只这一句话就说到哽咽,泣不成声。
“哥哥,东华也没了。日本人用轰炸机把校园炸了,还进入校园用煤油蓄意纵火焚烧,东华大学几十万册的藏书都烧了,中学校园也烧了。”
她痛哭不止,肩膀剧烈地颤抖,扯着他的衣袖低下头去。
“张校长还在南京,他若是知道自己一手创立的心血化成一片废墟,该多心痛?日本人想侵略我们,不止想杀死我们的同胞,还要毁掉我们的民族、精神和文化。”
周箨低头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抬起头徒劳地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擦去眼泪。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好的报纸。
“这上面有张校长对东华此次遭遇的谈话。”周箨把报纸递给时欢,轻声道,“张校长说,‘敌人此次轰炸东华,被毁者为东华之物质,而东华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奋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