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没管造成什么哗然,转身折回食修阁,对满眼星星看着他的南山微微蹙眉道,“你且跟我来。”
正满脑子花痴着“小老板好帅”的南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大概知道小老板要找他说什么事,赶紧小二专属毛巾往花醉客手里一塞,有些忐忑不安地跟着东篱上了最顶层的预留包厢。
因为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呆,也就没盘小院落脚,只把顶层的包厢预留了一间空着,准备他们自己人随时备用。
到了包厢里,东篱朝他伸出手,南山茫然地把手伸过去,却被东篱带去了秘境的小屋里。
示意他在小几旁坐下,东篱取出茶壶茶盏,给他倒了一杯灵茶,搁在他面前,才道,“说吧。”
南山跑了大半天的堂正渴了,刚端起茶要喝,听到东篱的话,茫然地抬头,“啊?”
随即看到东篱的眼神,顿时就有所感地明白过来。
顿了顿,低首敛眉地喝了一口茶,才倍感丢人地低低问,“你都听到了?”
“嗯。”东篱不仅都听到了,还有昨晚南宫家三番两次地来找南山的茬,太初也跟他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跟我详说,我才能帮你有所对策。”
南山垂首苦笑了一下,他这事还能有什么对策?不过既然都已经被小老板撞见了,与其他在别人那听到半真半假的概况,倒不如他如实说来。
“其实也没什么了。”南山垂着首,看着手里的茶水闷闷地道,“就是南宫家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遭了报应、以至于子孙后辈的血液里都患有一种基因遗传病,会导致各种内部器官慢慢地石化,大部分人都活不过三四十岁。”
“到了南宫昊天这一代,他们家的专属庸医终于研究出一种歪门邪道,就是需要至亲的纯净血脉,才能彻底根除这种遗传病。具体方法就是多生孩子,生出血液纯净的孩子之后,可更换器官、净化血脉。所以,南宫昊天才交情妇、处处留种,私生子遍布全世界各地。”
“然后,他的情妇之一,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在怀上没有遗传他们家基因病的我时,就以此为条件,要求登堂入室,并且要扶持她母家企业。”
说到这里,南山自嘲地冷笑了一声,“相对于她的荣华富贵、还有她身后家族的荣辱兴衰,一个还在她肚子里的胎儿算什么呀?她自然换得毫不犹豫!估计还以此为傲、以此为荣吧?那可是她一步登天的凭仗呢!”
所以这才是南山,最恶心那女人的原因。
“而南宫昊天生了那么多孩子、那么多私生子,却都没有一个健康的,唯独我是,所以他们家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他们家有钱嘛,传承百年的全球首富呢,扶持一个小家族小企业算什么,还不是命要紧?所以他们双方一拍即合,就狼狈为奸了!”
“而南宫昊天的原配夫人也知道这事,她要求她儿子、也就是南宫凌也有享用我的权利,才退位让贤。而南宫凌确实是南宫家特意培养起来的家族继承人,南宫家自然答应了。所以那女人,就怀着肚子里的我,骄傲地上位了。”
“所以,”南山轻叹口气,似乎已经认命的云淡风轻中透着一种自嘲和悲凉,“我只是他们多方人员买卖交易的物品而已,而不是作为一个人出生。”
“南宫家甚至为了保证我身心健康,把器官养到最佳状态供他们换取使用,就从小对我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几乎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几乎没有违背我意思的时候。”
“而无比可笑的是,我从小还以为家人有多爱我,我有多幸福!”说到这里,南山还真的无比可笑地轻笑了一下,“直到15岁那年,无病无痛的我突然昏倒,等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家人说我生了场大病,需要在医院好好调养调养。”
“那时无知无觉的我无比信赖家人,自然就毫不怀疑地信了。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那时南宫凌的心脏已经开始硬化,急需我的心脏救命。所以,那个生我出来的女人,亲自送了能让我深度昏迷的营养液给我喝,把我送上了手术台。”
南山顿了顿,吐了口郁气才继续道,“在南宫家的主宅里,从小到大就我和南宫凌两个孩子,被养得天真无知的我,以为我们家就是简单的一家五口,爷爷、父母、我和哥哥,是最简单幸福的家庭,也以为南宫凌他是我亲哥哥。”
“而且他比我大10岁,本身就优秀,又是按照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所以在孩子期的我眼中,几乎无所不能。尤其是,家里对他要求严厉严格,他需要做很多事,而对我却宠溺无度,随便我想干嘛就干嘛。”
“所以从小到大,我就无比地亲近崇拜他,甚至还心疼他。因为父母时常告诉我,哥哥以后需要赚钱养家、才需要学很多东西。而我是家里的小宝贝,不用操心那些,小孩子的我没有想那么深、也没有察觉不对劲,但却本能地对他特抱歉、特心疼,也从小尤其亲近他这个哥哥。”
“而南宫凌这个伪君子,他居然从小小的10岁起,就知道我是作为什么而出生的。他冷眼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对我温柔无比、疼爱有加,却在我15岁那年,毫不犹豫地取走了我的心脏放在他的胸膛里,回头依旧对我笑得温柔宠爱,像疼爱弟弟的亲兄长那般。”
南山惨然地笑了笑,“后来我时常在想,他以往对我的笑容里,是不是在嘲笑愚蠢无知的我是个傻逼、我是个笑话?是不是全家人对我的细心呵护,都只是在呵护他们所需要的器官而已?”
说到这里,南山声音有了些哽咽,“他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人啊,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啊,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至亲亲人来爱的人啊!我那么敬爱的爷爷、我那么孺慕的父母、我那么信赖的兄长……”
“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有多崩溃多不可置信,我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甚至不明白,怎么会有我这种可笑的存在?怎么会有他们那么恶心的存在?!他们还是人吗?!”
南山垂着首,抹了一把眼泪,“就算是养条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吧?他们怎么就狠得下心、怎么就下得去手,从我身体里一次又一次地取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又是怎么做到,取完了之后,还无比坦然面对我的一腔真心?”
“我真的没见过这么虚伪、这么恶心的一家人!”南山就是现在说起,还无比厌恶地隐隐反胃,“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真的吐了,吐了三天三夜,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搬离了主宅、远离了他们。”
“在那之后,我消沉过、自闭过,甚至自杀过,但十几岁毫无经济、也被他们养废的我,怎么可能脱离得了他们的掌控。但我情绪不好、他们精心养护的器官也迅速败坏,所以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就让我远远地安置别处,不敢来打扰我,只敢通过终端和ai机器人来监控我。”
“所以,现在就成了眼下这种僵持的状况,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也无法脱离他们的掌控,只能拿自己的命、拿他们所需要的器官为要挟,为自己挣得一点喘息和清静。”
“我这种存在是不是很可笑啊小老板?”南山头垂在胸前,不敢去看他,“好好的一个工具人干嘛要生出感情呢?乖乖地被养被宰就是了,就不会有难受有痛苦了,也不会为难别人了。人家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人生出来,我何必巴巴地妄想做个真正的人呢,还一腔真心捧去给人践踏,多自不量力,多可笑,多可怜可悲不是?”
东篱听得低垂着眼,把眼底层层翻滚的阴霾压下,让在识海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太初闭嘴,才抬眼问,“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啊?”话题突然跳跃的让南山讶然抬头,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你是说、你在现实里的身份吗?”
意思差不多,所以东篱微微点头,看他满脸泪痕,取出毛巾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南山不好意思地赶紧接过,自己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正襟危坐,要洗耳恭听地连连点头,“你说,我想知道。”
因为之前得知小老板真名之后,他下线特意用某些特殊方法查过,并没有查到现实里有个叫“东篱”的人。
那时,他以为小老板跟他说了假名。但感觉又不像,因为小老板是先跟鲛人族说的名字,没必要骗他们。
所以,他就隐隐怀疑,小老板的身世里,或许也有隐情。